卷一 第二章 那個上帝創造的少年(1 / 3)

自導視窗看去,漆黑一片的宇宙已轉變成白色波紋狀空間。

司珞安降下主駕駛座,回頭看一眼副駕駛上一臉讚賞的優雅男子,長長呼出了口氣。

數分鍾前,這個男子手持教授的徽章,身著黑色熱能飛行裝置服,追趕上已突破大氣層內的第一重飛行巡邏艦衛隊以及第二重警戒巡邏艦衛隊的飛船,為她帶來了一個消息——第三重宇宙封鎖線的長官因日前水晶廳暴動事件剛剛換人。那位長官極度難纏,光靠默韓德雅機構製造的飛行標記根本不可能通過。為此,昂教授將想辦法製造暴亂分子欲逃離地球的假消息,讓他們能夠趁著這個機會飛速衝出大氣層並進入翹曲空間。

雖然他並不知道她出航的目的所在,但因為與昂教授的關係,當下決定前往幫助他的助教司珞安。結果當他動作幹練地除下身上繁瑣的裝置服,揭開保護麵罩,站到主駕麵前時,才發現對方居然是在水晶廳救過他的紫發女人。

那一刻,他原本凝重的黑眸閃出意外與驚喜。於是,在簡單地表明來意後,兩人當下攜手合作,順利衝破了地球最後一層封鎖線,安全進入翹曲空間。

司珞安凝視導視窗外白色波紋狀的翹曲空間,將飛船轉成自動操控,接著站起了身,“我有些事要做。就如你剛才聽過的,我不能告訴你什麼事——你可以幫我留守在這裏嗎?”她說著,手指下意識擺在腰間槍上。

黑發男子定定地看她片刻,點頭,“我明白了,這裏交給我。”

“謝謝。”說話同時,她走出中心控製室,然後,輕輕反鎖了艙門。

飛船底部的隱蔽艙室內,在光束牆之後,那個安眠的少年正靜止在冰中。

片刻之後,翹曲空間就要結束,飛船將到達一個遙遠的星係,而她,則將解開光束牆,打開這裏的備用艙門,放他放逐於無盡宇宙中。

腳步,在光束牆前停下。她仰頭看著少年,心裏沉沉的不知是何種感覺。沉睡在冰中的少年,在這萬年來,安靜而詭異地在西方大陸的地下釋放著滅世生物波,欲將地球毀滅。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被何人冰封,被冰封的理由,他的種族……一切都是謎,因為無從知道,所以才會恐慌,然後在災難來臨之前扼殺一切的可能。

這是五年來她所學會的方式。在地球的利益麵前,沒有個人思考的餘地,當接受命令後隻有完成,這一點,她早就覺悟了。

司珞安濃眉一挑,轉身走進一旁的玻璃氧氣房,將房門關閉,等待翹曲空間的結束。

然而,意外在一瞬間發生。

沒有任何異常的前兆,飛船突然就劇烈震動起來,那種感覺猶如飛船突然遇到某種巨大而可怕的力量,在翹曲空間內的前進猛然被阻,被卡在原地動彈不得。她幾乎可以聽到飛船內部推進器因高速運轉而發出的囂叫。

司珞安扶著玻璃,打開上麵的通訊裝置,氧氣房的玻璃牆壁前立刻折射出中心駕駛室的立體畫麵。她忍著因飛船不停震動而產生的眩暈,質問十郢流是否動了什麼按鈕。

但對方卻在同一刻臉色凝重地告訴她,他並沒有動任何按鈕,隻是翹曲空間似乎突然受到不明波動的影響,發生扭曲出錯現象,查詢之後,他發現這種不明波動竟來自於飛船內的一間艙室——就在她此刻的位置上!

她的位置?!

司珞安的眼神飛快掃到玻璃牆外的冰上,那一刻,她竟然看到冰塊正急速地融化!那速度之快令她難以相信。不、不可能啊,光束牆還開著,冰塊沒有受到外在空氣的影響怎會融化得如此快速?!

就在她震驚間,那凍結在少年身上最後的冰塊發出一陣劇烈碎裂聲,徹底地分裂開,而少年的身體也在同時跌落在地。

纖細的手臂慢慢撐著滿是碎冰的地麵,直起了身子。

那個封在冰中千萬年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眸!

那是一雙近乎透明的淺藍色眼瞳,閃著流光溢彩,妖異美麗到可以奪取所有人的心誌。融化的冰水,順著他長長的黑發和象牙色的單薄身體流淌下。

他、他——蘇醒了!

幾乎是在他睜眼的同一時刻,整座飛船的劇烈震動在刹那間停止。四周圍的一切都重新陷入安靜,沒有推進器的囂叫聲,沒有可怕的金屬摩擦聲,隻有冰水不斷滴落的細微聲響和那少年重新恢複的心跳聲,在這座密封飛船的底部,聽起來有種令人寒冷到極致的戰栗。

心,顫到極點。

多年來,無論麵對再凶殘的敵人再惡劣的環境,她都不會有這種感覺。那種心顫,讓她通體冰涼。

赤裸的少年緩緩起身,透明的淺藍色眼珠很快發現了玻璃氧氣房中的那個會動的生物。他彎下腰,抱緊雙臂,她看到他背部那兩道痕跡開始出現變化,有東西正努力往外頂出。

那是——司珞安手裏的激光槍哐啷落地。

那竟是一雙翅膀?!一雙黑色的羽翼,就像鳥兒一樣,這個外形如美少年的生物竟然有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

他不是人類!

少年重新直起身體,黑色的羽翼在他背後形成一個巨大的弧度,籠罩著他的全身。他開始打量玻璃牆壁內的她,毫發無損地邁出光束牆,逼近她。

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直到背脊頂上牆壁。

牆壁上,身在駕駛室的十郢流在數度呼叫無回應後掉轉立體畫麵的鏡頭。

“天……這是什麼?!”正常人在一天內,絕對受不了這重重驚嚇,他能保持意誌清醒,已經很不錯了。

立體畫麵上,司珞安正在和他焦急地說著什麼,他凝神聽了片刻,才明白她是讓他立刻打開船底艙室外間門的緊急按鈕因為此刻飛船沒有脫離翹曲空間,她那邊的按鈕無法打開,必須得從中心控製室內找主控緊急按鈕。

但是,如此複雜的飛船,如此緊急的狀況,加上他對宇宙飛行的全無經驗,匆忙之間,他竟然誤開了玻璃氧氣房內的外間艙門。

司珞安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轟隆聲,緊接著一股異樣氣流急速卷入氧氣房內。她臉色一白,立刻屏住呼吸,緊緊扶住牆壁。然而,氧氣房中的氧氣以驚人的速度外泄,緩慢移開的艙門讓條紋狀翹曲空間內各種不明氣體進入,因不相同空間而產生的旋風卷著她的身體,將她一點點吸往外界。

“糟糕!”中心駕駛室一陣呼聲,十郢流臉色慘白,立刻去按周圍的鈕,結果卻隻是加快了艙門開啟的速度。

“拜托……你到底在幹什麼?”氧氣漸失,她無力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十郢流,你、你這白癡……”

“堅持一會!堅持一會……”優雅的男人已經完全陷入瘋狂狀態,急紅的眼睛瞪著麵前複雜的操作控製器,就是找不到關門的按鈕。

“白……白癡……”她低吟著,終於昏迷過去。

模糊的意識裏,突然有刺耳尖銳的金屬聲,接著她感覺胸口一暢,大量新鮮的氧氣進入她肺部。

她用力拉回意識,睜開眼,見到的卻是盡在咫尺的那個生物體。

一張細致而美麗的中性臉龐,一雙奇特的半透明藍眼珠,還有——她、她怎麼會靠在他的手臂上?

“走開!”他背後那對黑色的羽翼令她反射性地推開他,接著抽出身上另一把微子光束槍。

微子光束射穿少年的身體,他痛苦地倒下,那雙透明的眼眸中浮現隱隱傷痛。

“痛……別打……”輕柔低沉的聲音,如同他的外形一樣動人。

他會說話?!

司珞安驚訝的垂下槍口,同時發現一旁的艙門不知何時已經被關上了。她敲敲玻璃牆上的立體畫麵,十郢流正愣在那裏。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你找到按鈕關門的?”

“不、不是……”十郢流顯然還沒從震驚中回神,“剛才、剛才是那生物體撞開氧氣房的門後,強行把外艙門關上的,他的力量真不是一般的恐怖……他、他好像在救你。”

他救了她?得到不可思議的信息,司珞安驚訝地看著麵前被她所傷的少年——他的傷口處非但沒有流血,還在逐漸自動愈合中!

他抬頭,用透明的眼眸看著她。那眼神裏,充滿了無助害怕以及某些期待,似乎在等她走過去朝他伸出救援之手。

他此刻的眼神竟單純如同一個孩子,讓她能夠一眼看入他心底。

他到底是不是毀滅地球的滅世主?滅世主為什麼要救她?她真的迷惑了。

數分鍾後,垂著一對巨大羽翼的少年被帶到了飛船的上層——中心駕駛室。

在駕駛室後方的壁掛式座椅上,他有些膽怯地坐著,黑色的巨大羽翼緊緊地環住象牙色的身體,用不安的目光探尋著另一頭的兩人。

導視窗外,仍是一片波紋狀態,他們的飛船暫時被困在了翹曲空間的夾縫裏。平和下來的空間裏,十郢流自責地向她道歉,她卻隻是淡淡釋然一笑。

對於突然多出來的莫名生物,她當然看得出他心底的疑問。然而在她抱歉著拒絕回答後,他並沒有追問,隻是將話題巧妙地轉移到回去地球以及感謝她在水晶廳救他一事,他的睿智和體貼令她微微感動。原本凝重的氣氛在瞬間被化解開,兩人在這一刻暫時放鬆下來,一番對彼此身手的恭維後,他們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