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緊窒到了極點。
這次黎明行動影響重大,隻有幾個絕對忠心的衛隊長知道。加上怕被阻止,她甚至連琉拉都沒通知。如果天亮時她沒回到城內,恐怕琉拉得知後,會做出一些不顧後果的事!
就在她橫下心,打算突破包圍時,又一道高大的熟悉身影自士兵們現身。
竟然是紮爾克,他居然逃出了城!那漢謨拉比豈不是早就知道她在城內!
一個念頭自她腦中閃過,這麼說來——難道現在這一幕,是他們早就布置好的圈套?
“來自遠方的吟唱藝人,是什麼原因讓你不顧形象,弄成這副鬼模樣出現在敵軍的營地裏?”紮爾克犀利的視線穿過她身前幾名士兵,準確無誤地落在她身上。
司珞安看他一眼,突然有扁他的衝動。
她丟下手裏抱著的大堆武器,握著佩劍自同伴身後緩緩走出,同一時刻,半透明的影子自她手臂上的藍色臂環裏悄然而出,消失在逐漸亮起的樹林裏。
光那家夥,一定會去通知琉拉,她得盡快突圍,絕對不能讓漢謨拉比發現琉拉還活著!
東方的天空,漸漸泛白,太陽就要升起,樹林的暗沉已經消散去。他漸漸看清了她的臉,沒有錯,是那個女人的臉!
盡管她穿著男裝,藏起了頭發,甚至塗黑了臉,但卻掩藏不了那雙特殊的琉璃色眼瞳。
“吟唱藝人?”他冷哼一聲,緩緩自腰間抽出佩劍,對準了她,“現在,讓我來猜猜,你是怎麼從那個湖底重新爬上來的!”
同巫醫為最後一個傷病包紮完傷口,天空漸露霞光。黑發少年離開療傷房間,朝單獨休息間而去。狹窄陰暗的簡易休息間內,床鋪上空無一人,司珞安不在裏麵。
難道,她已經去了城牆上?
少年轉念,正打算離開,一道半透明的影子卻匆匆穿透牆壁,出現在他麵前。
“光!”看著那道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他心裏赫地一沉,“司珞安呢?”
“那個白癡女人老做白癡事!”光在半空上下浮動,看起來相當焦躁,“她自作聰明跑去巴比倫營地,我本來想阻止的,但我隻是台智能電腦,不開機時我什麼都做不了!”
“什麼?”少年驚詫,“你說司珞安去了巴比倫營地?她去做什麼?”
“是想毀掉他們的兵器,多少拖延些時間,讓亞述援軍來得及趕到!可是,那個紮爾克不知道什麼時候溜出了城,還和巴比倫王一起設下圈套等她——喂!琉拉!你去哪裏?”光連忙閃到他麵前,“你想去救她?不行!司珞安隻是讓我回來通知衛隊長他們,我現在也是偷偷告訴你!你千萬別去,以司珞安的身手,她應該能應付,何況她和那個巴比倫王也算是舊識——”這句話不說還好,說了之後琉拉的臉色更難看。
“你根本不明白!那個男人一直想得到司珞安,她這樣子等於把自己推入險境!”他的情緒逐漸激動。
“想得到就說明他對她有一定目的,以她的智慧,一定會利用這點脫困——”光繼續勸說。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琉拉拽起了拳頭,細長眼底交錯著不安與焦灼,“司珞安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男人有機會接近她!”
搞了半天,這家夥是在妒忌。光很是無奈,隻能改變說辭:“呃……其實我的意思是,以她那麼機智勇猛的身手,一定能在重重包圍下脫身的,放心吧——”
“以前可以,但現在……她曾經和我約定不會再殺人,我了解司珞安,她一定會信守和我約定!這樣的話,她怎麼可能脫身?”
“信守約定?真是個無聊的約定——啊!我是說,喂!你等一下啊,琉拉——”
少年充耳不聞,匆忙朝城牆而去。
戾氣赫然升騰,充斥在他周身,每個看見他的士兵都不敢阻止,隻能愣愣看著他修長的身影飛快登上東麵內城牆。
陽光,自底格裏斯河岸那端徐徐升起,絢爛而美麗的霞光,覆蓋了整片大地。城牆上下,士兵們戰鬥的臉龐在光下清晰呈現,凝結了血跡的臉龐充滿疲憊和恐懼。
然而,當他們心中敬仰的南那神使者在明光下出現那刻,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希望。
沒錯,隻要有南那神使者的庇佑,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者一定會是阿淑爾城!在士兵突然發起的歡呼聲中,黑發少年緩緩彎腰抱緊雙臂,刹那間,有東西自他的背部朝外頂出。
那是……那是!
晨光之中,有巨大的黑色羽翼自那個少年的背部舒展而開。那是匪夷所思的畫麵,柔和的光芒籠罩他全身,黑色的絲綢長發輕揚在風裏。他細致的麵容如此美麗純淨,綻放出華彩,就連日出的光輝都不及他的耀眼。
但是,他背部卻長出了羽翼——黑色的羽翼!
巨大有力的黑色羽翼朝著天空舒展開,淺藍色的眼眸遙望著護城河對岸,在那瞳底,充滿了憤怒。
“琉拉!”半透明的影子再一次擋在少年麵前,“不能去,不能去!在原本的這個時空,艾爾米亞就是為了救部落族人,在他麵前展翼,暴露了身份,才會墜崖陷入昏迷的!經過那一萬年,你好不容易重生,絕對不能讓悲劇再重演!”
“光,如果你不帶我去,我也會自己找到她。”少年的嗓音在這一刻反而平靜下來,但光知道在那平靜下麵蘊著如何的激烈怒焰。
“琉拉!”光還欲說什麼,但少年已經扇動羽翼,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騰空而起。光無奈,隻能化成一道透明的光弧緊隨其後。
猛然間,有巨大聲響自遠處樹林那端傳來,沉悶卻轟然,仿似大地開裂的聲響。
少年在半空頓了頓,改變方向朝聲響處飛去。
巨響之前,樹林那端。
自從乘著飛船誤入這個時空,她和漢謨拉比的每次見麵似乎都拔劍相向。老實說,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明白,這變態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如果說因為她總是和他對打,他才對她有興趣,那也實在變態到有些過分!
耳旁傳來雜亂腳步聲,她握緊佩劍,和身旁突圍出來的幾個同伴使了使眼色,幾個人立刻一致地將身體掩入樹後草叢裏。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樹前方不遠處。漢謨拉比從士兵身後走出,彎下腰,仔細察看麵前的草地。
司珞安心中暗叫不妙,低頭看了看受傷的左臂。因為不想殺人,之前在突圍時左臂不小心被紮爾克砍到,看來草地那裏應該有留下血跡!
“就在附近,仔細找!”深藍色眼瞳在周圍掃視一圈,緊抿的雙唇下達命令,“記住,可以讓那個女人受傷,但不許殺她!另外的人,一律除盡!”
變態!她咬住下唇,再度看了眼身旁的同伴。他們捏著佩劍,個個眼中都充滿了戰鬥氣息,絲毫沒有因為他的話而退卻。
“大人,你一定要回城去,帶領大家撐到援軍來……”他們看著她,每個人都用眼神說著同樣一句話。他們已經將生死拋開,隻要能守護他們的城,死亡一點都不可怕。
不行!她朝他們搖頭,是她帶他們來冒險的,絕對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掉!
耳旁,士兵們搜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她心上,雜亂的,可恨的!她握緊劍,神經緊繃到極點。是錯覺嗎?隨著腳步聲的來臨,她似乎聽到了另一種奇怪的聲音。
那種聲音,好像來自地底,帶著沉悶而陌生的轟隆聲響,由輕到重。
地底?這怎麼可能,難道是她的幻覺?
“大人!你聽——”身旁同伴用警惕的神情和話語告訴她,那個聲響並不是她的幻覺。
地底,真的有聲音!
而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接近,仿佛一群奔騰的野馬,邁著有力的四肢,即將從他們麵前呼嘯而過。可是,周圍除了巴比倫士兵,根本看不到其他人或者東西。
巴比倫士兵很快發現了躲藏在樹後的他們,同時,他們定住了,因為他們也聽到同樣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明顯,從腳下的整片土地爆發出來。
終於,地麵發出一聲巨響,仿佛大地被撕開的碎裂聲,響徹在整個密林中。風在他們四周卷起,從微風轉成猛烈旋風,卷動樹葉,卷動他們的衣服,甚至連他們手裏的佩劍都要幾乎被這狂風卷去!
士兵們驚慌失措,紛紛朝各自腳下看去——就是這個瞬間,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裂開了!
無法形容這一刻的恐懼,地麵被地底某個不知名的巨大物體以從未見過的力勢撕裂開。地麵發出吱吱嘎嘎的戰栗巨響,在刹那間裂開無數道縱橫交錯的裂縫,隨著裂縫的不斷延伸和擴大,旋風迷離了每個人的視線。
最終的一聲震天巨響,某個龐大的陰影破土而出!
陰影的衝破,讓整個地麵開始上下顫動,如同一場可怕的地震,樹木一棵棵倒塌、碎裂,地麵被撕成一塊塊的碎片,不斷迸裂並掉入裂縫形成的溝壑中。
那、是什麼?
所有人驚呆了,他們從未見過這麼龐大卻又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個類似圓形建築物的陰影,它自地心而起,發出劇烈轟隆聲,在眾人驚恐的視線中像是有生命一般逐漸升高。它有異常堅固的外殼,不斷擊破阻擋它升高的枝幹,很多樹木被那股力量撕開,散亂的枝葉隨著旋風狂舞。
頃刻間,整個場麵狂亂起來。
難道、難道是地獄的惡魔出來了?
士兵們開始驚恐著逃散,但很多人卻不慎被地表開裂的溝壑吞噬,他們大叫著惡魔和怪獸,如同世界末日來臨般恐懼!
在地麵不斷開裂崩落的中央地帶,司珞安已經徹底震住。
她很清楚,那不是什麼惡魔或是來自地獄的怪獸,那令人膽戰心驚的龐大陰影——居然、居然是一座要塞!繼地下空間之後,這個遙遠的時代居然再一次出現未來科技?!
天!她真的很想喊老天!
“大、大人——”身旁的同伴一遍遍喚她,她定神一看,地麵上延伸裂開的縫隙如怪獸巨大的口子正朝他們而來。
“大人!地麵、地麵——”尾隨而至的巨大開裂生撕碎了同伴的話。她在同一刻大喊出快跑,起身朝後麵未開裂的地麵拚命衝去。
然而,憑借人類的力量,又怎麼敵得過這座要塞衝破地麵時所帶來的衝擊力。
他們沒跑出多久,就感覺腳下失力,身體失去平衡朝下墜去。
糟了!
身體下沉的瞬間,那個少年的臉龐自腦海閃現。
琉拉……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就這樣死去,好不容易才有勇氣抓牢幸福的她,怎麼能這樣快死去!
琉拉——
一隻強健而有力的古銅色手臂朝她伸去,在她墜下溝壑的瞬間,牢牢拽緊她的手腕,她下意識地張開五指,反扣住對方的手腕。就這樣,在千鈞一發的危急時刻,有人救了她的命。
她抬頭,對上的竟是那張冷酷的性感臉龐。
漢謨拉比!
“抓緊!”他趴在溝壑上方,一手死死抓住她,另一手正撐著滿是裂痕的地麵,企圖將她拉上去。然而,才剛剛用力,脆弱的地麵就因承受不了重量而發出吱嘎聲響。
立刻,她掛在溝壑邊沿的身體又往下滑了一些。手臂上,之前的傷口因拉扯再度湧出大量鮮血,血沿著她的手臂朝她頸脖滑去,明明是才流出的血,觸上的感覺卻是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