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虛道人一入此鎮,便察覺出鎮中妖氣彌漫。他卻不先直覓妖氣來源,而是在鎮上走動,與鄉鄰交談,詢問進來鎮上可有不尋常之事,由此知道了陸引韜帶回來個俊美的外鄉少年,他遂肯定這妖氣與那少年有關。
浮虛道人甫從茶寮出來,便瞧見陸引韜正捧著擔生在街上閑逛,青年手中的小龜便是那妖氣之源。隻是他依舊不作聲,悄然尾隨陸引韜,知道了其住處,再作日後打算。
擔生不知已有人將主意打來自己身上,依舊與陸引韜為伴,白日做龜,夜晚遂化成人形,與那書生說會話,也一直等著秋闈的結果。
陸引韜中舉的消息第一時間便傳得鎮上人盡皆知,雖然隻是個孝廉,到底稱為喜事,一時間街頭巷尾諸人慶賀,待報喜之人到陸引韜家中,身後已是跟了長長一隊人了。
陸引韜但聞喜事卻一時未覺,愣了半晌未曾說話,眾人以為他傻了,正要推他,卻見這人猛地大笑起來,雙手一拍,興衝衝就跑回了內堂,口中喊著“擔生”。
眾人隻聽陸引韜說擔生回鄉,此時不在鎮上,又忽然聽陸引韜這樣大呼小叫,都以為是他青天白日地高興過了頭,又疑他聞喜成驚,別是當真傻了,便有人好意跟去看看,不料卻大吃一驚,內堂裏除了有陸引韜,還有那外出的俊逸少年,不知何時竟就回來了。
那人見了擔生也知自己唐突失禮,這便訕笑著退了出去,再勸散了眾人,這才算安靜下來。
陸引韜拉著擔生激動道:“中了中了,還有你的功勞呢。”
“我?”擔生問道。
“若不是有你在考前相伴,為我整頓日常,我哪裏能如此安心考試,這就中了舉呢。”陸引韜笑聲不絕,看著麵前少年更加歡喜。
當日傍晚,叔父便親自來請了陸引韜去家中赴宴,自然還有擔生。
擔生本不欲同往,無奈叔父盛情難卻,陸引韜又喜上眉梢,他不好拂了二人興致,這才跟著一同前往。
席間叔父自然為陸引韜此次中舉之事歡欣不已,一口一個“陸孝廉”喚得極是順口,而陸引韜亦借著酒勁兒一一應了下來。他又離席去到叔父麵前,感謝叔父養育之恩。
擔生在旁靜靜看著,正想勸陸引韜少飲幾杯,卻忽然覺察到不同尋常之氣,待他回頭,浮虛道人已進了廳中——此時叔父已將陸引韜護在身後。
白發道人顏色剛正,看著擔生目光灼灼,斥道:“大膽妖孽,不在山中好好修行,卻來世間放肆!”
擔生知他法力不低,自己未必能夠應付,無奈如今身在人家為客,陸引韜亦半醉半醒,倘若真動起手來,怕會傷及無辜。
叔父此時放下手中杯盞,沉了臉色,問道:“你當真不是人?”
擔生此時方才知道這是場鴻門宴,現下倒比方才平靜,與叔父道:“我卻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今日不做,難保日後。”浮虛道人不由分手便與擔生動起手來。
叔父見擔生這看似文秀的少年果真身懷武功法術,與浮虛道人交手時飛簷走壁,更是教他信了那老道的話,又回頭去看陸引韜,那新晉孝廉已不知何時醉得直接宿在了地上,口中還念著擔生的名字。
翌日陸引韜醒來,開口便詢問擔生去向。叔父隻道擔生昨日夜裏走了,並留話再不回來,教陸引韜中舉之後依舊要勤奮讀書,準備將來會試。
“不可能。”陸引韜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斬釘截鐵道,“擔生不會不告而別。”
言畢,陸引韜不趿鞋不著外衫便朝家中跑,他隻以為是擔生又變回了烏龜模樣。然而回到家中,淺口水缸中不見擔生蹤影,他愈發焦急,直接躥去了街上,見人便問有沒有瞧見擔生。
眾人以為陸引韜這是中了邪,誰都不敢親近。
擔生由此失蹤,陸引韜整日魂不守舍,起初瘋瘋癲癲,日後才稍稍好些,卻依舊與過去大不相同,雖然還是看書,但不見他說笑了,鎮日看來怏怏不樂,越發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