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40章·奈何奈何(1 / 3)

“我不想與你動手。”出雲道。

知時樹上分明才長出的新葉卻在此時紛紛落下,落在燁瀧與出雲的肩頭,也落在他與她的腳邊,最後仿佛成了一道橫亙在彼此之間鴻溝,再也跨不過去。

“然而你就算跟我動手,也並不見得就能將他帶走。”燁瀧擺出請戰之姿,寬大的衣袍使他本就高俊的身姿看來更有震懾人心的力量。

心底的最後一絲遲疑在對李檀安危的記掛之下被徹底遺棄,出雲仿佛聽見耳邊響起一個聲音——一定要找到他——徘徊不去。

但見出雲眼底乍然迸出的凶戾之光,燁瀧亦隨之沉下眉目,本就抿起的雙唇已然泛白。他卻搶在出雲出招之前先發製人,試圖以先手製服對麵的女子。

落葉因這衣袂生風而四散飛起,在庭院中胡亂舞動,有些尚得完好,有些卻在瞬間化成齏粉。

燁瀧身手矯健靈敏,與出雲過招時亦未留有太多回還餘地,卻到底心有顧念,幾次沾她衣裙本可順勢而上,卻又生遲疑,被出雲尋機擺脫。

明知燁瀧不會痛下狠手,出雲卻越戰越勇,心底對他抱有的愧疚與歉意在不斷的交手中被漸漸消磨,那始終縈繞在耳畔的聲音蠱惑著她不達目的不罷休。

又一掌擊向燁瀧時,她看見那人痛心的神情,心底原本堅定的意誌在這個瞬間有了些微被瓦解的征兆,伴隨著手下的遲疑,她最終因為這樣的猶豫被燁瀧製住,一時間難以動彈。

燁瀧此時才發現出雲的掌心已被黑痕跡覆蓋,那顏色宛如一整塊撲打上去的濃稠墨跡,卻始終散發著詭異氣息。

麵對出雲並不放棄的掙紮,燁瀧勃然怒斥道:“出雲!”

習慣於掩藏自身情緒的人如今忽然爆發,一雙眼睛赤紅,已經隱忍了百年的思緒在此時全無保留地宣泄而出,化作不可遏製的怒意,直視著身前已然被欲念控製的女子,扣住她手腕的手亦即刻收緊,卻始終難以繼續接下去本應該做的事。

從未見過這樣失控的燁瀧,他的震怒與痛心、憐惜與懇求,所有隻有在麵對她時才有的感受就這樣擺在她麵前。這樣的燁瀧,教出雲覺得陌生,卻也是這樣的陌生,立時喝退了她眉目間的戾氣,那些尖銳的、淩厲的,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東西,伴著燁瀧那一聲“出雲”,都在頃刻間消退了。

關注著出雲神情間的變化,燁瀧暗自欣喜於她自身意誌的逐漸恢複,也便稍稍鬆開了鉗製她的雙手,卻不料黃衫頓時蘊力於掌上,一擊在他胸口。

本能的防備教燁瀧在麵臨危險時給予相應的回擊,然而對麵是出雲,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也已一拳打去了黃衫肩頭,隻是他強行錯開,惟恐當真重傷了他,這一擊便沒有實實在在落在出雲身上,卻還是傷了她。

“我沒想到,你如今已有這樣的身手。”出雲扶肩,感歎道。

“師父教導有方。”

燁瀧突來的恭維教出雲倍感意外,一時間她無以繼續,兩人便就這樣沉默相對。

酆都城內往來忙碌,然而這樣的氣氛卻絲毫不能透入這座宅院之中。無風無雨無日月,一切那樣安靜,靜得那片樹葉從枝頭斷落的聲音都能聽得這樣清楚,它在空中旋舞,最終落在地上,又是一記極輕微的聲響,依然清晰,像是一把鑰匙,解開了它所匹配的某一道鎖。

出雲猛然意識到其中有詐,憤憤掃了燁瀧一眼便即刻離去。

奈何橋前黃泉路,凡是進入酆都的魂魄,隻要不是大奸大惡需受酷刑贖罪者,在經過審查之後,都會從這條路上走過,繼而進入六道輪回。

前去往生的魂魄皆非戾惡,雖有對前塵人世仍舊眷戀者,卻也隻得接受事實,順從命運,上去奈何橋,飲下孟婆湯。是故此地有鬼差看護,卻幾乎沒有專司押解魂魄的差使,然而今日卻仿佛有了。

正在等待轉生的魂魄們明顯感受到今日奈何橋邊的鬼差比以往“盡忠職守”,甚至還多了幾名鬼差隨在隊伍兩邊,極仔細地指揮著他們前去往生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