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聳了聳肩膀,“就是一個血統比較正宗的吸血鬼而已,你自己能力不行,就不要亂找原因了。”
他哼了一聲,居然也沒和我爭辯,過了一會,才開始說他那裏的計算機怎麼來的,電是怎麼來的。我卻沒有再仔細聽,我的眼神已經被腳下一片無邊無際的血紅色大海所吸引過去了。
魔界的海竟如同血一般殷紅,一樣的波濤洶湧,一樣的廣闊無垠,然而那種血腥的色澤,卻讓我不寒而栗。仿佛千百萬人的鮮血凝聚而成,被迫困在這裏,不停地痛苦嚎叫,顛簸起伏著,企圖脫離困住他們的那一方天地。
“……所以,地道下麵的電,能量來源就是那些封印結界,計算機是芳染那個老狐狸不久前才給我帶來的。哼,明明不想見她那張狐狸臉,她卻老是跑過來,暗戀我就直說咯!我雖然不會答應她,可是做一夜情人也是可以的,好歹她也是個美女……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沙魯法皺著眉頭問我。
我對他揮了揮手,“算了,別說那些了!你看下麵的海,裏麵難道凝聚的是血液嗎?”
他說道:“也可以這麼說,你知道這片海叫什麼名字嗎?它叫罪惡之海,裏麵凝聚的不是實體存在的血液。具體一點來說,它其實是空的,雖然看上去很真實。這裏聚集了世界上所有人的欲望,無論是貪婪、狡詐、肉欲等等欲望都統統集中在這裏。人類的欲望永遠無止境,所以罪惡海也永遠沒有底,隻要它存在一天,就代表人類的欲望還繼續蔓延。”
他撇了撇嘴角,輕聲道:“真的是很可怕的欲望呢,或許還會無限蔓延下去,渴求的東西總是越來越多,其實妖魔和人類根本就是一樣。隻有那些天使,自詡為純潔的代表,的確沒有任何欲望。他們對妖魔的鄙夷有時候也感覺蠻有道理的。”
我抬頭問他:“那惡魔呢?惡魔也有欲望嗎?”
他笑了,“惡魔嘛,怎麼可能沒有欲望?你忘了?我們的糧食就是人心裏的惡念。我們和天使是完全相反對立的神,他們具有什麼,我們便沒有什麼。其實我們能成為魔界的神也算是運氣,惡魔的戰鬥力從來都不強,我們不用身體去戰鬥,我們隻從心理上摧毀別人。而我,則最喜歡品嚐絕望的罪惡之念,把一個人逼到絕路上的時候,他的靈魂反而會超乎尋常的強大,那種強大就是我們惡魔最喜愛的美味。”
我沒有說話,心裏給了他們一個最好的評價——惡魔都是變態。
罪惡之海無論如何的廣闊,也總有穿越的時候,在這片血海的盡頭,我隱約看到了幾座黑漆漆的高山。沙魯法的聲音有點興奮:“到了!兩千年沒有回來,什麼都沒變嘛。”他低頭對我笑道,“看到了嗎?那幾座山叫,我們惡魔的集中地。”
,好溫馨的名字,可惜那幾座山看上去卻一點溫馨的樣子都沒有。漆黑的石頭古怪嶙峋,山崖幾乎成直角狀,寸草不生,半點生命的跡象都沒有。孤零零地幾座山峰矗立在那裏,周圍的一切都是看不到底的漆黑,也不知那山到底是定在地上還是懸浮在空中。
沙魯法抓著我加快了速度,似乎恨不得馬上便到達。
“看上去很詭異是不是?”他問我。
我點了點頭,“很神秘的樣子,莫非山竟是懸在空中的嗎?”
“你看出來了?”他笑,“為了不讓其他的魔界種族老來打擾,用法力將山托到了天上。反正惡魔都可以飛,在哪裏都一樣。別看外表這麼可怕,到了之後你可要把下巴合緊了,別掉下來!”
他忽地帶著我一個猛地打旋,竟往山崖上直接撞了過去!我驚得倒抽了一口氣,來不及找到自己的聲音好好尖叫一番,我們竟已經逼進了山崖。
沙魯法哈哈笑著,一頭撞了上去,我連眼睛都沒閉上,隻感覺突然全身一震,竟好似撞進了一大塊奶油之中,身體觸及的地方全是極柔軟的東西,滑膩地貼著我的身體飛速遊過。眼前隻是一片黑,黑得什麼都看不到,耳邊隻有沙魯法喜悅的聲音。
“好了,快到了,記得合上下巴!”他笑著,提著我竟又是一個猛烈的旋轉。我隻覺眼前一片金星亂竄,頭昏腦漲中感覺他好像停了下來站定在什麼地方。
眼前是一片讓我詫異的光明,而且不是魔界那種帶著血紅的亮光,這裏就和普通的人界白天一樣。我忍著剛才的驚嚇帶來的身體酸痛,四處打量著,然後頓時後悔怎麼沒有記住沙魯法的話,我的下巴真的掉下來了!
光線從哪裏來的?那些碧綠的樹從哪裏來的?花呢?小小的瀑布又是怎麼回事?這種清雅美麗的地方真的是?我沒來錯地方吧?難道來到了天堂我自己不知道?
我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色,遠處是一個很精致的小瀑布,沿著青黑的小山墜落,濺起一片可愛的珠玉。瀑布往左是一大片粉色的花海,花海盡頭隱約可見白色的長廊,依稀有人影走動。瀑布往右是一排排整齊鮮豔的現代別墅式建築,每個小別墅前麵都有一塊小花園,裏麵有的種著碧綠的豆苗,有的種著矮小的樹木,還有的種著各種顏色的花卉。
我的眼珠都快掉下來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我的天,這裏真的是魔界嗎?這分明是一個安寧精致的生活小區啊。沙魯法得意地笑道:“怎麼樣?下巴還在臉上嗎?是不是很吃驚?”
我吞著泛濫的口水,結巴著對他說:“你們……就一直住……住在這裏?”
他理所當然地點頭,“是啊,這裏都是我們的法力撐起來的,不然魔界怎麼可能有陽光和這種幹淨的水?不過兩千年前我們住的不是這種現代的建築。嗯,看來大家也都接受了人類的流行趨勢,住起這種方方的屋子了。”他回頭有些感慨地看著那排幾乎看不到盡頭的小別墅,又笑道,“那麼久沒有回來,也不知道那個家夥有沒有幫我收拾屋子,說不定早就拆了。”
我看他笑得那麼柔軟,竟有種甜美的氣息從他眼睛裏滲透出來,不由驚訝地問道:“那個人?誰啊?莫非是你妻子?”
他大笑了起來,將我往地上重重一放,“妻子?倒也不算!隻是兩千年沒見了,很想念他。”
我差點跌坐在地上,沙魯法卻一把抓住我的袖子,筆直地向那片巨大的花海走去。
“沙魯法,你不是要找同伴嗎?怎麼不去屋子裏找?我們現在去哪裏?”我給他拉得跌跌爬爬,艱難地問著。
他“切”了一聲,說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怎麼可能有人在家?他們那幫家夥一定都在那裏聊天呢!每天都是這樣,例行聚會了。”
“那裏?哪裏?”我急忙地問著。
他一邊飛快地走,一邊道:“怎麼這麼多問題?煩死人了,到了你不就知道了?”說著一腳踏扁大片花朵,看得我好生心疼。
穿過花海,那條白色的長廊漸漸清晰,竟仿佛是用玉做的。陽光下散發著柔和清雅的光澤,上麵纏繞著無數碧綠的藤蔓,垂下朵朵乳白色的小花朵。惡魔也真會享受,居然讓自己住的地方這麼有品位!
長廊對麵是一個小花亭,裏麵聚集了好幾個背後有骨翅的惡魔,身上穿著各種顏色的古怪長袍,頭發無一例外地全部是墨一般的黑。幾個人都在悠閑地聊天,手上還端著玉色的杯子,一派逍遙的景象。
沙魯法大聲地叫了起來:“喂,你們幾個,看到鬱大人沒有?”
那幾個惡魔都很驚訝地回頭,一見到他,每個人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一個身材嬌小的惡魔少女輕聲道:“沙魯法大人?您沒出事?好久都沒看到您了,我們還以為您遇到什麼危險了呢!”
沙魯法皺著眉頭哼道:“廢話少說了,我現在不是沒事嗎?快告訴我鬱在哪裏!”
幾個估計身份和沙魯法差不多的惡魔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墨色的眼睛都盯著我看。一個身段火辣的美女妖媚地笑道:“這麼久沒見,還是一樣的壞脾氣。這個小姑娘是誰?你的新愛人?這麼大方地帶進來,就不怕鬱他吃醋?”
另一個俊美的惡魔伸手捏了捏我的下巴,輕佻道:“挺可愛的小丫頭,你什麼時候換口味了?喜歡這種粉嫩的丫頭?”
我急忙躲開他的非禮,沙魯法不耐煩地將我拉到身後,“別碰她,不是我的人。問了好幾次了,鬱到底在什麼地方?你們知不知道啊?”
那個妖媚的美人十指纖纖,儀態萬千地指向不遠處的一片小湖,柔聲道:“在那裏呢,估計又是一個人在發呆,快去疼疼他吧!”說著嬌笑了起來,花枝亂顫。
沙魯法哼了一聲,抓著我的袖子向那片湖走過去。身後的那些惡魔低笑著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沙魯法一直都沒說話,沉默地走著。我隱約看見湖邊站著一個人,雪白的身影,映著碧玉一般的湖水,竟是有種出塵絕世的美。沙魯法忽然停了下來,在我們快要到達湖邊的時候。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卻見他墨色的眼眸裏竟是纏綿萬端,愛憐無限。
我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這種神情,這簡直比豬飛上天更讓我驚訝!我定睛看向那人,雪白的發絲根根流光溢彩,在陽光下竟如同最美麗的銀色絲線。一身同樣雪白的長袍,定定地站在碧綠的湖水邊。我的心頓時給人狠狠敲了一下似的,腦中一片空白,隻想著天下居然有這樣的人!
那人緩緩抬起頭來,墨色的眼睛如水,直直地攫住了沙魯法。陽光下,竟是點點淚光閃現,美得驚人。
我一時看得呆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卻見那人忽然伸出纖纖玉手,用一種極優雅的姿勢緩緩向上伸去,仿佛美人捋袖,打算翩翩起舞,白色的長袍袖子滑落在他如玉的胳膊上。他眉頭微蹙,竟好似有千愁萬苦,眼底一片輕薄水光,看的人不自禁地無比憐愛。
然後,他緩緩張開嘴,竟像要引吭高歌一番。我看得如癡如醉,隻盼這一輩子都可以天天這樣看他。
嘴巴漸漸張大、還在張大、張到了半個臉那麼大!我頓時愣住,看著這個絕世美人用力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巨大無比的嗬欠,還發出極不雅觀的怪異聲音。一時間,之前所有的美好形象全部破裂。
那人打完了嗬欠,懶洋洋地向我們這裏看了一眼,哼了一聲,聲音極其優美,竟如同洞簫,可惜說的話卻讓我差點吐血。
“他媽的,你還知道回來?”他冷冷地說著,站在那裏沒有動,依然是白衣勝雪,依然是出塵絕世,可是我再也找不到初見的那種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