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七章 殺戮(2 / 3)

青空沒有抵抗,他一直看著我,有點淡然,有點苦楚,有點心疼。我的心裏大痛,竟如刀在生生殘割,鮮血淋漓。

我全身都劇烈地抖了起來。

把身體還給我!

我沒命地尖叫了起來,身體忽然一震,手上竟慢慢有了知覺!我漸漸感覺到雨水和淚水交織在臉上的潮濕,也感覺到手掌和胳膊上受傷的刺痛。

我艱難地伸出另一隻手,一把抓住了提著青空的手。

“放開!”我張開嘴,淒厲地吼了起來。那隻依然不受我控製的手忽然一鬆,青空立即跌到了地上,急促地喘息著。卡卡急忙跑了過來將青空扶了起來。

“小喜?”他不確定地喚著我。

我的頭忽然痛得幾乎要裂開,身體又開始慢慢沉重。我趴在地上,在泥水中劇烈地喘息著。

“這……這是我的身體!”我尖利地叫著,奮力與身體裏想要和我爭奪身體的力量搏鬥著,雙手緊緊地扣在了泥土裏,指甲根根斷裂開來。

頭痛得越發厲害,竟好似有鋸子當場在鋸,各種意識交雜在一起。耳朵邊忽然又出現了那些莫名的低語聲,混合著淅瀝的雨聲,聽起來模糊不清。心底那雙碧綠的眼睛憤怒地看著我,暗地裏和我爭奪意識。

我抬起血跡斑斑的手,用力捧著腦袋,恨不得將它從脖子上擰下來好不要受這種苦。耳邊的莫名低語越來越緩慢,竟好似在催眠,我的眼前又是一片模糊。我的心裏閃過憤怒,她竟還要與我搶奪?!

低語聲讓我的眼睛開始發花,身體又開始不受控製。我咬牙恨然道:“身體就是死也不會讓給你胡亂殺人的!”

我奮力將額頭向地上撞去,眼前頓時金星直冒,額頭上傳來了劇烈的疼痛,估計傷絕對不止破皮那麼簡單。奇怪的是,眼前居然慢慢清晰了起來,身體上的各種痛楚也開始感覺越來越明顯,尤其是額頭和手掌,一跳一跳的,火辣辣的如同燒灼一般。

我劇烈地喘著氣,艱難地把頭轉了過去,將掉在地上的大刀拾了起來。

“小喜?!”卡卡驚惶地叫了起來,“不要再殺了,這裏的人幾乎都給你殺光了,你要殺到什麼時候?”

我對他冷笑了一下,“這一次我誰也不殺!”

我艱難地將刀舉到背後,“你們誰也別過來,我要把這個翅膀斬了!”我淒厲地吼著,一刀用力斬了下去。

那片血紅的翅膀立即掉落在了我身邊,開始了極緩慢的,從羽尖的褪色。我仿佛根本感覺不到背上的劇痛,竭斯底裏地笑著,又要抬手去斬另一片翅膀。斬了吧,斬了吧,這樣那個該死的戰神就再也不會出現了,我受夠了!

“鏗”的一聲,我揮下去的刀忽然給人架了住,我惡狠狠地抬頭望向那個礙事的人,卻看到了一張千嬌百媚的美人臉。

族長?!

她依舊穿著可笑的唐老鴨睡衣,頭發亂翹,睡眼迷蒙地提著那把漆黑的劍,替我擋下了類似自殺的那一刀。

她打了個嗬欠,歎道:“我真是連覺也不能好好睡。這回又是什麼事情?小喜又怎麼要斬自己的翅膀?誰來給我說說?”

所有的人都呆在那裏,沒人理她,族長等了半天,發現沒人告訴她情況,不由皺起了眉頭。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天使的屍體?青空你們怎麼也傷得這麼重?咦?菲泊的翅膀怎麼和小喜的一樣斷了一個?怎麼了?又是滅族遊戲弄的嗎?小喜的翅膀是……”她突然臉色大變,駭然地回頭瞪著我,“翅膀?!小喜,弗拉德曼奧利亞出來了?!”

我急促地呼吸著,背上的劇痛抽搐著我的神經,我的眼睛慢慢模糊,頭也昏昏沉沉的,沒有任何體力來回答她的問題。“砰”的一聲,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覺是我自己撲倒在地的聲音。

冰冷的雨水衝洗著我,將我身上的血汙慢慢洗幹淨,可是我手上的血汙卻是一輩子都洗不幹淨了……我到底殺了多少天使和狼人?

族長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是沒人回答她的問題。菲泊早已昏了過去,剩下的天使逃的逃,躲的躲,死的死,一個都沒剩下來。琴川和春歌都是臉色慘白,坐在地上怎麼也爬不起來。青空的臉色更白,卻掙紮著爬了起來走到我身邊,將我背上的傷口治療好。

“沒事了,小喜。別怕,我在這裏。”他躺在我身邊,貼著我的耳朵低聲說著,將一身血痕的我擁進了懷裏。

族長皺著眉頭看向唯一沒有問題的卡卡,“卡卡,把事情解釋一下,到底怎麼了?”她漂亮的眼睛一轉,忽然看到昏倒在阿魯身邊的沙魯法,“咦”了一聲,又道,“再告訴我這個惡魔怎麼會在這裏湊熱鬧的?我睡覺的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好像世界全部都變了個樣子?”

卡卡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才開始斷斷續續地說,當他說到我忽然長出翅膀瘋狂的時候,族長的臉色都白了。

“這種事情怎麼不去把我叫醒?”她厲聲問著。

卡卡低聲道:“春歌他們一早就去叫您了,可是叫不醒。”

族長咳嗽了一聲,理了理被雨淋濕的頭發,“既然戰神都出來了,這裏本就沒有可以對付她的人。小喜的翅膀是怎麼回事?她自己斬的嗎?”

卡卡點了點頭,族長驚訝道:“怎麼可能?她應該根本就沒有意識了才對啊!怎麼又突然恢複意識了?她長翅膀之前難道沒有人傷害她嗎?”

沙魯法突然從地上困難地爬了起來,低聲道:“不需要人去傷害她,現在她隨時都可能變成那個恐怖的戰神。”這個時候他還不忘調皮,對族長眨了眨眼睛。

“芳染,我告訴你了可別太激動。是我將戰神的靈魂和她的靈魂分開的。本想要幫她,卻沒想到是將她往火坑裏推。現在她體內有兩個靈魂,我沒辦法平定戰神的靈魂,你有法子嗎?”

族長的臉都綠了,衝過去一把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你吃飽了撐得慌?知不知道那是誰的靈魂?我說怎麼小喜會突然變身,都是你搞的鬼,現在你滿意了?這麼多人都給她殺了,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

沙魯法艱難地推開族長不停搖晃他的手,理了理領口,歎道:“芳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分都分了,殺也殺了。說實話,如果今天不是她,你們早就給天使滅族了!”他對族長不在意地笑著,“你看,天使都幾乎給她殺光了,那個菲泊連翅膀都給她扯下來了。你們吸血鬼的心頭大患也算除掉了。事情要往好的方麵想啊!”

族長氣得渾身發抖,啐了一聲,轉身便急忙向菲泊走去。

“阿魯,去把北極給我帶過來,快!”她將菲泊從地上小心地抱了起來,一手抵在他背上,輕聲喚道,“菲泊,你還能說話嗎?”

菲泊臉色慘白,滿身都是殷紅的血漬,他微微動了一下睫毛,雨水順著他俊美的臉龐滑了下來,也不知是否痛苦的眼淚。

“芳染……你聽我說……如果事情真像沙魯法說的那樣,你就……就快把弗拉德曼奧利亞的靈魂拉出來。分裂開的靈魂是無法控製她的恨意的……我……再怎麼想,也沒想到……”他咳了幾聲,幾縷鮮血從嘴角流了下來。

族長皺著眉頭,輕道:“你何苦總是如此固執?滅族的遊戲很好玩嗎?到現在你還念念不忘要建立你那個理想的世界?五千多年了,你們天使難道什麼都看不透嗎?”

菲泊低低地笑了,柔聲道:“芳染,你真是個笨蛋……我……何曾想要將你們滅了?你當真不懂我總是跑過來騷擾的意思嗎?你當真不懂……那我才是天下最笨的……笨蛋……”

族長沒有說話,半晌,輕柔地抬手將他臉上的血痕輕輕抹了去。

“沙魯法說得真對……欲望本就是根深蒂固……這個道理,我早已懂得……隻盼,我也有蘭傑利斯的勇氣……”他的眼睛慢慢閉上,唇角還掛著一絲笑。

族長猛地吼了起來:“北極呢?死到哪裏去了?快給我出來,他要是死了,你們就永遠沒族長了!”

阿魯氣急敗壞地拖著北極衝了過來,北極還在一臉震驚地看著周圍慘烈的戰爭殘留物。

“趕快把他給我救活!要是死了,我就馬上離開這裏!”族長大聲地吼著,眼睛裏滿是淚水。

沙魯法呆呆地看著他們慌亂的模樣,忽地長聲一歎:“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他摸著下巴,怔怔地看著昏迷過去的菲泊,“最容易走極端的,莫非都是這些平時看上去冷靜無比的家夥嗎?”

在確定了菲泊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之後,族長走到了我麵前,蹲了下來,低聲道:“小喜,我知道你很辛苦地在壓抑著她,但是我也沒有能力將她從你身體裏拉出來。唯一能做到將任何靈魂拉出來的人,隻有那個墮落天使,伽西米拉達。隻有他而已。”

我合上了眼睛,任由這個名字在我心底緩緩蕩漾,濺起一片細微的漣漪。

我低低地開了口:“族長……將我背上的翅膀斬了好嗎?”

她猛地回頭,瞪著我看了半天,歎道:“小喜,斬了翅膀也不等於弗拉德曼奧利亞以後就再也出不來了。現在你要做的,隻有忍耐,不要再讓她那個充滿恨的靈魂支配身體。你知道嗎?你是她的鎖,隻有你清醒地支配身體,她的恨才不會爆發出來。這些屠殺和背上的翅膀沒有關係的,斬掉你的翅膀隻會增添身體上的痛苦罷了。”

我虛弱地撐起身體,青空一把扶住了我,低聲道:“別動,你的傷還沒有完全愈合!”

“族長,你什麼都知道吧?你告訴我,什麼叫我是她的鎖?如果像你曾經告訴我的那些話,我既然和弗拉德曼奧利亞是一個人,為什麼會互相排斥呢?你有什麼在隱瞞我?”

我用力抓著青空的手,支撐著無力的身體。抬頭直直地看著族長,她的臉色有些猶豫。

“小喜……”她咬著唇,好半天才輕道,“其實我沒有東西瞞你,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了。你和她的確是一個人,互相的排斥其實是你自己的原因。你自己堅決不承認你們是同一個人,靈魂在這種強烈的願望之下自然將你自主的意識分離開來,沙魯法隻不過推了你一把罷了。至於你是她的鎖,我了解的情況就是如果你被人殺死,那麼她的那種隻有恨的意識就會支配身體進行無對象地。那種情況我想你今天已經經曆過了,如果不是你自己那麼強烈地要求奪回身體,今天這裏所有的人都活不了。這樣還不算她的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