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氣變幻莫測,時陰時晴,正如慕容玨的心情或喜或憂。
慕容玨、陸羽、慕容車離、穆青一行四人一路上馬不停蹄,趕到應天的時候已是三月未,空氣裏仍然挾裹著絲絲寒意,大地有了返青的意思,裸露出點點淡綠。
這一路上,慕容車離待慕容玨極其冷淡,慕容玨也不願多和他講話,倒是和陸羽有說有笑,陸羽仍是冷冰冰的,可是慕容玨能感覺到在護她安全方麵,陸羽比她那個將軍爹爹要盡職多了。
尤其看到陸羽那張麵無表情的冰塊臉,她就忍不住產生想氣氣他的想法。慕容玨也沒想到自己還有腹黑搞笑的潛質。
她看到因為她的言行陸羽眼睛裏開始有了氣不得惱不得的神情,偏偏麵部的線條還要繃的緊緊的故作冷漠,常常壞心眼的偷偷笑個不停。有時那絲氣惱也變成了冰涼的怒氣,她趕緊乖乖的收斂起來,不能挑戰這個人的極限,見好就收,她懂。
有時會想起楊士奇,沒有了她這個累贅,他應該早到了京城了吧!
慕容玨也發現了慕容車離和陸羽之間雖然極其客氣,又稱兄道弟的,但二人之間那股凜冽的寒意讓慕容玨禁不住膽寒,這兩個人的心思都很深,掩藏得很好,然而都對對方有所顧忌和提防。
畫舫淩波,彩燈懸掛。
船內,推杯換盞,笑語翻飛,纖纖素手嬌柔,燕舞鶯啼婉轉。
一個體態肥胖的男子左擁右抱,對兩個纖纖弱弱的美人上下其手,惹的兩個美人連聲驚呼。
還有一個美人跪坐在慕容將軍一旁,含羞勸酒,慕容將軍臉色淡然,卻不相拒,美人斟上,他即一飲而盡,俊美的臉令美人心頭如小鹿般亂撞。
陸羽側立窗前,冷眼打量著畫舫裏的一切,畫舫穩穩的在秦淮河上行駛,若不是實在租不到船,又等著馬上進宮麵見皇上,打死他也不會搭一艘女肆畫舫。
現在他已經後悔,看著這些鶯鶯燕燕,心中說不出的厭惡,最可氣是那個死丫頭,竟然學人家扮相公,她知不知道一個千金小姐應有的矜持。
一個美人本來見他長相英俊欲靠上前來,卻被他一身凜冽的氣勢嚇的不敢靠近,轉而去與慕容玨調笑,還是這位白衣公子長的又漂亮人又親切。
慕容玨笑眯眯的看看左右兩個美人,伸手輕輕一摸紅衣美人細致的小臉戲謔道:“兩位姐姐好漂亮,姐姐們可是綺翠樓的?”
那美人兒脈脈的看了一眼俊俏的白衣公子羞紅了臉,眼中卻流露出不屑的道:“公子可不要再提那個地方,紅蓮不想再回去。”
另一個黃衣美人笑道:“紅蓮姐姐好不容易才從那裏出來,現在可是我們凝香閣的頭牌。”
慕容玨詫異道:“綺翠樓乃是京城最大的女肆,每天恩客如雲,怎麼聽二位姐姐說來竟似迫不及待離開那裏似的?”
“公子是外地人吧?京城最大的女肆,那是以前,現在綺翠樓的生意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姑娘們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是無處可去的,不過苦苦支撐罷了,勉強度日。”
慕容玨一呆:“那莫言姑娘可還在那裏?”
“公子認識莫言姑娘?”見慕容玨關切的神情,那紅衣美人忽產生了一絲妒嫉,忍不住說道:“兩個月前,綺翠樓開始鬧鬼,莫言就失蹤了,聽說,那莫言的眼睛會發出綠光,太可怕了!”
莫言失蹤了?
慕容玨震驚的看著她,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失蹤呢?
沒注意到對麵慕容車離緊握的雙拳,暗沉的眸色。
“那,莫言會不會被鬼抓走了?”慕容玨順口說道,呸呸呸,她怎麼也會相信鬧鬼?鬧鬼也是人鬧的鬼:“你們兩個不許亂講話,我常去綺翠樓,認識莫言,她的眼睛淡綠色是因為她不是我們中原人,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慕容車離聽到她說莫言不是中原人心中一沉,她到底知道多少!
陸羽眸中忽現出一絲厭煩,忍不住冷聲道:“慕容姑……慕容公子,看不出原來你還是綺翠樓的常客。”
慕容玨見他眼睛中的厭惡不禁怔住,認識他以來,他還未曾對自己有過如此態度。
這時,一直和胖子調笑的一個纖弱美人站起身來端起一杯酒嫋嫋婷婷向陸羽走來,媚笑道:“這位爺,小青敬您一杯酒。”
緩緩走到到陸羽麵前,仿似弱不禁風般,忽腳下一軟向他懷中跌去,陸羽眼中的厭惡更甚,滴溜溜一轉避開竟然毫不憐香惜玉,任由美人向前跌去。
奇怪的事發生了,那看似嬌弱的美人忽然柳腰一扭,整個身子翻了起來,手中美酒赫然變成了一把鋒利匕首,閃著寒光刺向陸羽,陸羽處變不驚,身子迅速向後掠去,拔劍出銷,疾如閃電,一劍刺中那美人眉心。
然而,與此同時,另一個纖弱的美人忽然揚手,一柄袖箭射向陸羽後心,眼看袖箭射來,慕容玨想也沒想,站起來便擋在陸羽身前,箭剛好射中她的左胸。美人見一擊不中飛身向門口逃去,慕容車離身形一動一掌擊中美人後心,一口鮮血噴出,美人驚訝的回過頭看著他慢慢倒了下去。
慕容車離神情不變,漠然看一眼轉過身去。
這一切不過是電轉光閃之間,等一直守在外麵的穆青聽到動靜跑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兩個纖弱美人已經斷氣,另外三個姑娘被嚇的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那個胖男人鑽進了桌子底下竟不敢出來。
慕容車離神情複雜的看著陸羽為慕容玨輸氣療傷,傷口處已經有了淡淡的黑色,那柄袖箭喂了毒。
慕容玨覺得傷口處麻麻木木的,神智漸漸迷糊起來,隻聽到陸羽氣急敗壞的罵了她一聲:笨蛋!便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是被一股子剜心的疼疼醒的,迷迷糊糊感到周圍有不少人走來走去,有人低語,有人在為她包紮傷口,有人往她的嘴裏灌了湯藥,苦苦的汁液頓時充滿口腔,然後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她再一次陷進了黑暗。
陸羽站在慕容玨的床前一動不動,他神色清冷,內心卻充滿震驚,初次見到她時,他隻是覺得這個姑娘言行有些獨特,不同於其他閨閣千金,救她兩次也不過是機緣巧合,若是需要流血甚至有生命危險,他自問做不到還會救她。
多美的女子,多特別的女子在他的眼中都不過是一個多餘的弱者而已,而他討厭弱者。
可是那次她關心的神情令他莫明的感到溫暖,她脆聲聲的喊:陸羽。也讓他覺得並不反感。
但是,更令他震驚的是她居然不顧惜自己的生命為他生生擋住了暗器,她為什麼這樣做?她不知道有性命之憂嗎?
陸羽看著她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小臉,秀氣的眉毛,長長的羽睫,唇色沒有了嬌紅,安靜的躺在那裏也不過是一名柔弱的女子,一時,內心充滿了迷惑還有一絲絲……歉疚?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