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等師徒四人仍徇原路下山,行至山腰,回首已望不到通往瑤池的階梯,隻見陡壁峰棱,直插雲霄。羿隱隱感到一絲悔意,如此得罪王母,實屬不智。但轉念又想,自己縱然不出言頂撞冒犯,隻怕她也一樣不會給自己兩顆仙丹,那麼是否得罪了她,實亦無關緊要了。
四人再往下走,山路逐漸平坦,轉過山彎,四匹馬仍是好好地拴在樹上。眾人解開韁繩,翻身上馬,一路急行,傍晚時分已經回到山腳下,晚上便借宿在一獵戶家裏。
羿將王母賜予的錦盒打開,隻見白色的絲襯上放著一顆滾圓的藥丸,隻有拇指肚大小,色澤鮮紅,晶瑩剔透,上邊還刻有一些極不明顯的暗紋,形狀古怪,不知代表著什麼東西,藥丸散發出淡淡的清香,令人聞之欲醉。三個徒弟都好奇地湊過來一起觀看。
尚喜道:“師傅,這東西真的能令人成仙嗎?”
羿道:“看這樣子倒是不假。”
逢蒙道:“師傅打算怎麼辦呢?”
羿苦笑道:“原本以為討來仙丹便萬事大吉,誰知弄成現在這樣子,如今我也是左右為難。這事等我回去和你們師母商量商量再做決定。無論如何,我絕不能丟下她不理。”
聶靈道:“師傅真是情深義重。”
尚喜憤然道:“王母真是可惡,枉她長得那麼漂亮,心卻這麼狠!”
羿為之莞爾,笑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仙丹是她的,給我是人情,不給我也無話可說,豈能強索?”
聶靈道:“可是這樣一來,空有仙丹卻不能用,比一顆不給還令人為難,我們又不能說她錯,真是毒辣。”
羿想了想,又再搖頭苦笑。
聶靈道:“師傅,或許弟子不該說這話,我看王母的態度似乎不大對勁。”
尚喜嗤之以鼻道:“有什麼不對勁?自私就是自私罷了。”
逢蒙道:“你就是少根筋。一開始王母對於師傅向她要仙丹,一點反對的意思也沒有。可是聽說師傅要帶師娘一起上天,忽然態度就變了。你不覺得有古怪?”
聶靈道:“你也感覺到了?”
尚喜奇道:“那又為什麼?多給一顆仙丹她心疼了吧。”
逢蒙一笑道:“那為什麼給一顆就不心疼?”
尚喜仍是莫名其妙,羿道:“好了,不要再胡猜了,她定是對我想要帶凡人上天有所不滿。”
聶靈還要說什麼,逢蒙向他打了個眼色,聶靈便住嘴不言。
尚喜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她是女仙的頭兒,在讓凡間女子成仙的事上,她要說了算。但這也沒什麼奇怪。你看她的宮殿就是又華麗又威風。她的氣派比堯爺大多了。”
逢蒙唇邊現出一絲嘲弄神色。
羿道:“好了,大家快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家去!”
尚喜高興地道:“我們要回家了嗎?!出來一年半了吧,我早就想家了。”
羿疼愛地笑笑道:“當然要回家了!大家都會來歡迎我們這些凱旋而回的英雄。”
逢蒙笑道:“尤其是我們的師母!”
次日四人清早起程,一路上沒有半點耽擱。還未決定回家時倒沒什麼,這刻卻是歸心似箭。快馬加鞭之下,隻兩個多月眾人便回到了京裏。一進市集,百姓見到他們立即從四方八麵湧來,夾道歡呼。大家早就知道他們離京去各地除害,此刻見他們平安歸來,對羿比從前更是擁護愛戴。連他三個徒弟,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也是提升了許多,無人不視他們為英雄。
尚喜大感光彩,跟在羿的身後,不住向湧來的百姓揮手。逢蒙也是躊躇滿誌,傲然端坐於馬上。聶靈還是平常的樣子,偶爾對向他們歡呼擁戴的百姓們微笑一下。
羿騎著飛雲,昂然走在前邊,所到之處,百姓自動讓開一條路,但熱烈的氣氛仍在持續著,不住有人伸手來摸他和他的白馬,人群中的少女更是向他們頻送秋波。羿謙遜地微笑著,向大家拱手致意。
四人不等到家歇息,先去拜見堯帝。堯帝聽說羿回來了,歡喜非常,立即召集朝會。大臣們兩邊排班,堯仍是起立相迎,羿恭敬的行了禮,三個徒弟也上前拜見過。
堯帝歡喜地道:“我在京裏,不時聽到四方傳來的消息,你們除害無數,百姓歡喜擁戴,現在四海升平,大家安居樂業,我也就放心了。國家能到今天這樣,全賴你們的功勞。”
羿道:“現在尤言之過早。禍患最重的地方,我和弟子們已到得差不多,有當地獵戶和百姓們的配合,大的猛獸已經鏟除。但所謂人力有限,有些野獸,蟄伏深林,仍是伺機而動,今後還需要小心留意。若有新的情況,我隨時再動身。”
眾位大臣一起稱頌羿的功德。堯帝想給四人賜封官職,但羿仍是堅持不受,聶靈也不受,於是封了逢蒙為驅魔將軍,尚喜為平野將軍。但這些暫時都是閑職,沒有戰事的時候,不過掛個名字而已。一旦發生戰事,也可以領軍打仗。眾大臣們向二人至賀一番,堯帝再詢問四人有何需求。羿都辭謝,說是自己和徒弟們靠打獵耕種,已可衣食豐足,一無所需。然後和堯帝及眾大臣們道別,各自回家。
飛雲輕快地邁著碎步,遠遠望見莊門的時候,便發一聲長嘶,跑了起來,到了門口,才驟然停住腳步。羿跳下馬,聽見院子裏傳來歡笑的聲音,胸中一片暖意。他推開門,隻見嫦娥和兩名侍女正追著滿院子的小兔子嬉戲。這些小兔都是白身子紅眼睛,有大有小,被她們追得到處亂竄。三女不斷發出笑聲,此時聽到門響,一起扭頭向門口望過來,一見進門的人竟然是羿,都是驚喜交集。
嫦娥正蹲在地上,抱著一隻幼弱的小兔,這刻緩緩站起身來,雙臂不由自主地鬆了,任由小兔跌落地上,再發出“啊”的一聲輕呼,飛奔過來,一頭紮進羿的懷抱裏,喜極而泣。
羿將嫦娥擁緊在懷抱裏,也是歡喜無限。嫦娥比他離開之時要消瘦了些,卻更添一番不食人間煙火般的輕盈飄逸的美感。辛兒也是熱淚奪眶而出,一邊擦著眼睛,一邊露出笑容。癸兒滿麵笑容,目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