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少夫人。”
聞言,邊紅杏緩步慢行,走到歐陽東風麵前,輕笑,“但願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這個稱呼。”
說完,擦過歐陽東風的肩膀,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去。
歐陽東風愣了片刻,隨即跟上,問道:“你想離開慕容山莊?”
“是……吧。”邊紅杏有些遲疑。
“我送你回錦州。”
邊紅杏心下清楚,這是歐陽東風的承諾。
唇畔挽出一朵笑花,轉過身,與歐陽東風麵對麵,“我欣賞你。”
歐陽東風幾不可覺地抖了一下,劈——啪——
冰山一角裂了縫。
邊紅杏微微一笑,走得散步般悠遊。
“你不問我原因,這點值得我欣賞。”
歐陽東風斂了麵上的神色,一臉肅穆,冷冰冰地說道:“那與我無關。”
邊紅杏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
“和你有關。”
冰山出現了龜裂的跡象。
“原來想拉封爵以墊背的啊。”邊紅杏顯得很惆悵。
劈劈啪啪——
冰山龜裂了!
“記得你的承諾!”
看著昂首閑庭信步走在前頭的人,歐陽東風很想當街就把身上這件江湖人人爭羨的衣服給脫下來。
可是——四下瞄了瞄,咳咳,他終究不是那個厚臉皮的聿百裏,也不是那個根本沒有臉皮的封爵以,他是最有格調的歐陽東風。
格調啊……
這件“枷鎖”他還是穿著吧。
那一天,姑蘇城裏有很多人看到了一名冷若冰霜的白衣男子伴著那個倒了八輩子血黴的小媳婦兒,也就是慕容少夫人邊紅杏一起踏進了慕容山莊的大門。
據說哦,慕容少夫人徹夜未歸……
據說哦,慕容少夫人是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據說哦……
“我、不、會、休、你——”
一字一頓,慕容意咬牙切齒地說著,仙人般的麵孔逐漸猙獰。
慕容老夫人的眼神一直落在邊紅杏身側的歐陽東風身上——這位氣勢駭人、渾身透著一股子寒意的小哥兒莫非就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一眼相中了她家兒媳婦兒的第一殺手封爵以?
孤男寡女共處一晚啊……
不管那一晚發生了什麼事情,意兒若是不休了邊紅杏,這姑蘇城內還有誰不知道他綠雲蓋頂呢?
按她的意思,這邊紅杏,留不得!
可是——
這慕容山莊,從來都不是她做主。
以前是老爺,現在是意兒。
慕容老爺見慕容夫人直愣愣地瞅著歐陽東風,不自在地輕咳數聲。
聽到咳嗽聲,慕容夫人臉微紅,忙收回視線垂首看地。
邊紅杏別過頭,瞟了一眼慕容夫人,視線又落在別處——這就是慕容山莊的本質,女人沒有說話的份。
她帶著山茶住在慕容別院,她大大方方出去拋頭露麵……慕容意看似給了她許多自由,實則,隻是因為她自始至終都在他的勢力範圍內,所以,他給了她最大程度的容忍。
然,慕容意能容忍她到幾時?
她要的夫婿,是像她爹那樣——出門的時候會牽著娘的手,而不是讓娘跟在他身後;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事情,爹和娘總是有商有量;娘高興的時候爹就陪著高興,娘不高興了,爹就哄著娘高興……
這樣子,才是夫妻吧?
嫁了慕容意,她便不再是錦州邊氏長女,不是邊紅杏,而是慕容少夫人,慕容意的附屬品,慕容山莊的附屬品。
“紅杏,”慕容意緩緩呼出一口氣,斂去麵上的猙獰,柔柔地開口,“即使你真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我會原諒你,而不是休了你。”
慕容老爺皺眉。
這邊紅杏,長相並不出眾,才學也僅一般,不過是頭頂了個錦州邊氏長女的名頭。他慕容山莊如今的財勢,並不須要借助這個名頭來拓展事業版圖。
這樣的女子,姑蘇城內一抓一大把。他實在看不出來還有什麼地方是可以讓他的寶貝意兒情深至此的?
“慕容意,你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娶我嗎?”邊紅杏抿著唇,唇邊是若有似無的笑。
仿佛是被嚇住了,慕容意臉色瞬的一白,好半晌,才緩過神來,“是我忘了,你一直都很聰明。”
“你做的太明顯,猜到……”邊紅杏歎了口氣,“很簡單。”
普天之下,除了“他”,還有誰能恰恰好網羅了那些她喜歡的玩意兒上門求親?
她一度以為,這個麵貌如畫仙人之姿的男子就是她的良人。
所以,她嫁了。
不遠千裏,從錦州嫁到姑蘇。
然,她似乎錯了……
“你執意要走?”慕容意問。
邊紅杏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頭。
沉默良久,慕容意沉沉地歎了口氣,定定看了邊紅杏片刻,轉過身,負手,“如此,你便走吧。”
慕容老夫人提著的心算是歸了位。
意兒打發邊紅杏離開了,也算是撥開綠雲見晴天了。憑她意兒的樣貌人才,就是娶公主也不算高攀了!
隻是——
這邊紅杏怎的還賴著不走呢?
慕容老爺亦是一臉不解地看著邊紅杏。
求去的是她,如今意兒放她去了,卻又不走了?
“慕容老爺,夫人,”邊紅杏微微一福身,“請賜紅杏休書一封。”
她知道,這休書,慕容意斷然是不會寫給她的。
不過,瞧那二老的神奇,卻是頂希望她走的。那麼,這事便有勞他們了。
當初成親,奉的是父母之命,承的是媒妁之言。
如今她求去,問他們討要一封休書,該是不過分的。
慕容老爺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吩咐下人準備筆墨。
“休、想!”
斬釘截鐵中透著點兒玉石俱焚的味道。
慕容意猛地轉過身,走到邊紅杏跟前,抬手就要去抓邊紅杏的肩膀,手才伸出,一道寒光閃過——
手腕處便多了一道細細的傷口,小小的血珠慢慢往滲。
出手的人自然是歐陽東風。
“離她遠點兒。”
慕容意瞟了歐陽東風一眼,似笑非笑。
“意兒——”慕容老夫人驚呼。
慕容老爺麵上紋絲不動,心下也是心驚膽戰。這兒子,從小到大,連磕著碰著都沒有,如今卻被人就這麼劃了一道血口子……
“來人呐!”慕容老爺揚聲高呼,“此惡人接二連三傷我兒,將此人捆起來送官!”
一聲令下,家丁奴仆將歐陽東風團團圍住。
無奈意兒與那惡人站得太近,若要衝上去擒住那惡兒,隻怕會傷了意兒。慕容老爺也不便催著家丁們動手。
倒是慕容意,不顧手腕上的傷口,隻是盯著邊紅杏,那目光中透著七分狠、兩分涼,還有一分是什麼,邊紅杏也說不清楚。
“你若執意要去,你便去。”
與麵上的狠毒不同,慕容意說話時是柔聲細語的,“我隻當你與我鬧別扭出去走走,哪日你想回來了,你便回來。”
如此溫言軟語、深情款款的一番話,卻是讓邊紅杏嚴肅了神情,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