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在藥店門上貼了一張紙,這個經營了多年的藥店,再開門做生意時,門上原來老紅鋪底的“回春堂”,就換成了“映紅樓”三個散發著女人香氣的粉紅大字。
字寫得極是溫柔,是唐紫香親筆寫的。
姑娘們穿著五顏六色的羅裳,像慶祝春天的節日,春紅這姑娘方走過來,綠扭那小妮子又走過去了。三五個紅嘴姑娘,小群小群地聚在院角談笑。
吳媽媽的名字叫吳桑桂,她在院子中間,一副笑成化過妝的爛柿餅的嘴臉。這邊叫著裘香的閨名,那邊又責怪起,冬媚的妝化得不雅!
二樓的姑娘全是女中豪傑,比樓下院裏的少一些,她們倚在窗邊,張著杏目吃瓜子,全是很清閑的樣子。腳上穿著草編高跟鞋,許是站得久了,她們的玉臉,就生出了倦憊。不過她們的倦憊是欲語還休的。
隻有倦憊的女子,才會引出男人想要睡覺的心思。
一樓的庸粉春紅綠扭之流,睡的床沒有她們軟,怎能與她們相比。她們各自倚在自己房間的窗前,為的是從街上的路人中,尋到生意。
首選的必是衣著華麗,人又長得俊俏的公子。其次是有錢無趣的醜男,再次些的,就不做他們的生意了。全讓給一樓的裘香冬媚去侍候。
這種小生意就是做上百次,嫌的銀子,並不夠買化下的春妝粉,髒了身子的洗澡錢。
映紅樓新開張,吳媽媽並不急著讓這些女中豪傑做生意。最緊要的是把怡紅樓的招牌姑娘,招使出來當窗露臉,把招牌和名聲打出去。
姑娘們的臉蛋就是最活的廣告,不怕少賺銀子,隻要名聲大了,銀子自己就會長著腳,如水般地從男人的袖口裏,流進樓子來。
吳媽媽挑選進二樓的姑娘,都是些沾著新鮮水靈的小白菜,還是些可愛的花骨朵呢!並不急需她們接客。要讓她們心甘情願地,去接她們自己看中的,滿意的客。
街上行人匆匆過,姑娘們各自施展能耐,如是選中了某位哥哥,隻把手中的羅扇鬆了,讓扇子從二樓的窗口飄出,這些六顏的扇子唯缺一青色,女肆的羅扇不偏不倚地飄落到可人兒的腳前。隻待他彎腰撿起時,失扇的女子輕輕拉動手中的線,獵物抬頭,四目自會相對。
此時嘴裏隻需哆著叫聲“公子”,無需太大的聲音,伸出藕手輕揮,情眸睜天一線開,對著他笑。想必樓下呆望著的公子,必是會隨著這手中的線,並著他的魂一起,被悠悠勾上樓來。
映紅樓上,早已為他們鋪好了溫軟的被,喝了就醉的香酒,炸得鬆而不軟,又香又脆的蚱螞也等著出鍋,等著給他佐酒下菜。
有才情的姑娘吟詩彈琴,與公子說詩玩話。心急的哥哥,想要直奔主題,需得飲下姑娘手中的美酒一盞,方能去享用,這自天而降的豔福。盡情享受這魚水之歡,盡情地掏空自己,連同袖子裏的養家銀子。
吳媽媽調出的姑娘,都有必殺技,有一位姑娘卻沒有,她是吳媽媽從路邊撿來的,此女長著天生做姑娘的臉蛋和腰身,小腰走動起來,就像一條會淌水的木履魚。
她的膚兒,蓮花白。她的膚兒,水仙花。
她有少女迷人的粉和紅。
吳媽媽和她說話,她並不去搭理,她不是啞巴,隻是懶梨罷了。
去過映紅樓,男人就不再想走,走了的是為了回家拿銀子。沒去過的哥哥,留連於路中。低頭走掉的哥哥,是襄中羞澀,空歎命薄,不能一親芳澤。
大理石的牆,青石板鋪起的街,行人織就的街,水馬龍車極是熱鬧。可惜這麼多的行人,並沒有公子王孫,所以依窗時間久了,姑娘們並沒有尋著可心的生意。
路人之中無公子,幾天也掉不了一回扇!有的美嬌娘就悄悄溜上自己的軟床,躲在玉被裏偷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