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裏還是雲淡風輕的晴好天氣,到了傍晚,淅淅瀝瀝的雨卻落下了。
一陣風卷起暗夜的冷雨,宛如針尖般刺入幾幅,站在窗前的展昭不自禁打了個寒戰,卻沒有去關起窗戶,隻是站在那裏默默望著那一片濃墨般漆黑的夜色,仿佛側耳聽著風裏的什麼聲音。
明日,恐怕又會有一場惡戰吧?加上今日這起,是第幾回了呢?十三回?還是十四回?
一月前從聖上手中接了這密旨,是不是表示,沒有活著回去的時候了?
冷雨還在下,淅淅瀝瀝仿佛沒有個停止的時候。
那個孩子雖然已經乖乖躺在床上,卻根本沒有睡著,而是瞪著一雙溜圓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展昭。
展昭朝那孩童輕輕一笑,道:“青兒還不睡?明天還要趕路。”
那個叫青兒的孩子依舊沒有說話,隻是一直看著展昭。
展昭走到床邊,坐在床沿上,摸了摸青兒的發髻。突然心念一動,這個孩子……
“展大人,”忽然間,門被輕輕推開,一名禁宮侍衛走了進來,對展昭輕輕施禮,“大人今日在客棧外救下的那名女子想來答謝大人。”
“讓她走吧。我救她,並沒有打算讓她謝我。”展昭放下了手中早已經冷卻的茶杯,話語中透著明顯的疲憊。
“可是展大人,那名女子已經在門外了。”
展昭愣了一下,歎了一口氣:“讓她進來吧。”說著,便緩慢地關上了窗戶。
那名渾身縞素的女子猶然帶著淚痕,進了房間之後,便對著床邊的展昭施施然下拜:“小女子白冰玉,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姑娘請起。”展昭彎腰扶起了白冰玉,道,“姑娘日後有何打算?”
白冰玉道:“小女子如今已是孤身一人。多謝公子為小女子葬母,公子之恩,冰玉不敢忘懷,願跟隨公子左右,隨侍公子。”
展昭輕歎出聲:“我並不習慣他人在側。不如我給你一些銀兩,你好生生活吧。”
“世道艱難,我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如何好好生活?公子既然救了冰玉,怎忍心將冰玉再推入火坑?公子。”剛剛站起來還沒有多久的白冰玉立刻又跪了下去,聲音都帶著顫抖,“白冰玉不過是個弱女子,所求的,不過是安穩的生活,公子白日既見不平,願意搭救,必然不是個硬心腸的人,隻求公子救人救到底……”
“哎,我說你……”一旁的馬漢忍不住出聲,今天白日的時候,客棧門口有人賣身葬母,這就算了,世道艱難,這種事情他們也不是見了一兩回了。倒黴的就是那個女子已經非常可憐,偏偏還有地痞無賴前去調戲,展大人看不下去,出手趕走了無賴,還給了銀子為那女子的亡母買了棺木錫紙,讓她安穩地葬了母親。原以為這般就算了,卻沒想到,這般便惹下了麻煩。救人救到底?如何救?他們這一行人,前有阻礙後有追兵,一個一個全是亡命徒。能不能平安回到開封府都是個未知數,如何能多帶個累贅?不過馬漢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已經被展昭攔了下來。
展昭扶起白冰玉之後,細細打量了白冰玉一番。這個女子,看起來已經是雙十之年了。還未嫁人,恐怕也是因為家道艱難吧。模樣倒是十分清秀,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
“你可讀過書?”
“是,家父在世時,曾教過冰玉,認得幾個字。”
“讀了什麼書?”
“半部《論語》。”
“半部《論語》,可治天下。”
“……”白冰玉沒有接話,看來是想不出該接些什麼。
展昭也不為難她,繼續問道:“你既然讀過書,我便問你,女子是什麼?”
白冰玉沒有立刻回答,她也偷偷地端詳著眼前的年輕公子。他長得很是俊朗,容顏如玉、明淨柔和,而且身上帶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氣度和自信。一身簡單的白領藍衣穿在他的身上,有著說不出的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
白冰玉被展昭臉上的微笑照紅了臉,低下頭,道:“冰玉認為,女子為‘從’與‘謹’。乃是行該從之人,行慎行之事。”
展昭微微歎了一口氣:“姑娘……”話未說完,便撩袍,半跪於白冰玉麵前。
“公子!”白冰玉嚇了一跳,不由得也跟著跪於展昭麵前,手足無措,一旁的王朝馬漢也驚到,愣在當場。隻有那坐在床沿的青兒依舊一言不發,默不做聲地打量著展昭二人。
“白姑娘,展昭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