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噝——”好痛!
我皺眉看著自己胸前那一大道口子,冷汗不停地流出來。剛才還沒覺得怎麼痛,現在上了藥後,那白色的粉末一倒進傷口裏,就感到一股椎心的疼痛。
這條傷口,又深又長,斜斜地劃在了我的胸脯前,流出的血現在早已凝結,固定在了傷口上,那道傷口又猙獰又醜陋,而且還不停地用疼痛來折磨我。我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被單,不讓自己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床前有個丫頭在替我擦拭傷口和包紮,一張小臉也在看到我前胸的傷口時變得慘白,她險些暈過去。
粉紅色的清紗帳子已被放下,我半褪衣衫,隻裹一件貼身的褥衣躺在裏屋的床上。帳子外麵是來來往往的不停換水伺候的丫鬟和太監。昏黃的燭光不停地在風中搖曳,使得這間昏暗的屋子顯得迷離。我轉過頭,順著這粉紅的紗帳看向外麵,迷離中卻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睛,那雙眼睛閃著讓人匪夷所思的光芒,忽明忽暗地緊緊盯著我。他旁邊是忙碌的丫鬟在為他清理著臉上殘留的毒粉,他絲毫不為所動,整個身體僵直地坐著,一瞬不瞬的坐在椅子上……
那雙眼睛……
我疲倦地轉過頭不願去看,紗帳隨著風靜靜地飛揚,撫過我的肌膚,撫過我的臉頰……我的心境突然變得異常的寧靜,甚至還有寂寞的清涼。屋外是“沙沙”的竹聲,還有各種小蟲的鳴叫聲,我的思緒好像回到了我的童年,那時我也是在這樣的夜晚裏,躲在祖母的懷裏,撒嬌著……
一種冰涼緩緩流過我的臉頰,我總是在這種時候才會感到身在陌生世界的寂寞,自從我從穿越到這裏開始,我就應該有所覺悟,那種身在父母膝下的無憂日子已經離我而去永不複返了。
“遠山已作娥眉淺,山下空流青似眼,膝下嬌女,唯捧阿姒……”低低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那深沉的聲音像是在極力地壓抑著什麼,一種冰涼慢慢地撫上了我的眼角,“阿姒……”美麗的顫音如同從夢中傳出來一般,那麼迷離。
我慢慢轉過頭,發現周圍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全部退了下去,狹小的帳子中隻剩下了我和他兩個人。那樣一聲叫喚,讓我渾身一怔,我苦苦地咧開了嘴,張開口,嘴巴幹得像裂開來一樣,喉嚨裏總覺得有一根刺卡在那裏,上不來,下不去。
“我……要喝水……”我喃喃地說道,我的話音剛落,就覺得眼前的這道白色的人影突然消失了,然後沒過一刻,又重新回到我的身邊,小心地扶起我的頭,將碗裏的水喂進我的嘴巴裏。我如同遭遇甘露,饑渴地喝了起來,那涼涼的茶水順著我滾燙的喉嚨直流而下,流進了我的心田。全身頓時清爽了許多,頭也不再暈忽忽的,二皇子那張冰冷中帶著一絲擔憂的臉清晰地呈現在我麵前。
喂完水後,他又小心地讓我躺下,然後起身離開將那隻碗放在一旁的桌幾上。我看著他的背影,白衣飄飄,盤龍附金,可是他的身影在這昏暗的燭光下竟顯得如此的寂寞……這個最負盛名的二皇子,榮光之下到底是怎樣的一顆寂寞的心呢……
我伸手想摸摸自己幹燥的喉嚨,可是一摸到自己的肩胛骨,突然定住了,微微抬起頭,向自己的身上看去,頓時臉一陣通紅,因為要上藥,不得不將自己的衣衫褪去,現在我的前胸除了一件貼身的褥衣和包在傷口上的白色的繃帶外什麼也沒有,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膚這樣赤裸裸地在了外麵……
我倒吸了口涼氣,連忙扯過被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倒不是我怕羞,隻是這二皇子的凶狠我也是領教過兩次了,說什麼也不能再在老虎嘴巴上拔毛了。
我扯過被子的時候,突然牽扯到了傷口,傷口又一陣疼痛,我忍不住輕叫了一聲。二皇子又坐了回來,臉色凝重地伸出手想察看我的傷口。
“……”我一驚,急忙更加用力地抓緊了手裏的被子,整個人向後縮了縮,逃離他。二皇子一怔伸出來的手竟生生停在了半空中,眼中一絲精光閃過。我看著那隻停在半空中的手,那紋理分明的手一僵,然後慢慢地握成了拳……
“你這該死的——”二皇子一聲低吼,一把拉過我,靠在了他的懷裏。自己的肌膚觸碰到他那冰涼的衣衫,我的全身都戰栗起來了。他一把抬起我的下巴,讓我直視著他,氣急敗壞的臉上突然浮現了一個曖昧的笑容,“你喜歡我的,對不對……”
什麼?!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這個冷麵王爺口裏說出來的,隻見他的手指輕輕地觸摸著我臉上的肌膚,俯下頭來在我的耳邊低聲私語,熾熱的氣息不斷噴灑在我的耳根上,我的耳朵頓時全部紅了起來,“如果不喜歡我,怎會為了擋了那一刀,嗯?”他誤會了!我急急忙忙想推開他,可是我越動他抱得越緊,那堅硬得像鐵一樣的臂膀,著實讓我心驚,那天在書房裏的那幕情景也在這時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一下子懵了——
“你的確很特別,這麼弱小的身子裏竟然包含著這麼大的勇氣和才智,在父皇的夜宴上為了維護三弟,說出‘以德治國’、‘百姓同樂’的佳話;為了三弟,又敢冒著違反宮規和奴婢打架的勇氣,現在在我的景王府,受了那一刀卻忍耐著不流半滴淚、叫半聲的倔強……”二皇子的手慢慢地來到我的唇瓣上摸索,既冰涼又火熱的唇突然吻了上來。我嚇得用力掙脫,揚起手一巴掌就想朝他臉上甩去,卻被他一把抓住,一雙火熱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他整個人覆蓋了上來。一陣天旋地轉,我就被他壓在了床上。傷口又傳來劇烈的疼痛,我咬著牙,差點把牙齒給咬斷了。他絲毫不顧我身上是否有傷,用力地壓著我,有些幹裂的唇急躁地吻著我的頸項。
“還有這樣敢伸手打我的膽子……”他說完,就急切地又吻了上來。
“住手——”我張開口大叫著,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像是有一張無形的大網牢牢地罩住了我,束縛在裏麵。
正當這樣糾纏間,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王爺,三皇子到了。”
霎時,所有的熾熱一下子全冷了下來,甚至還比先前的更冰。二皇子停止在我的頸項間,濃厚的喘著粗氣,那雙眼睛此刻帶著憤怒還有狠意!我連忙將自己的身體抽出來,爬到床角落裏,用被子嚴實地捂好,提防著他。二皇子拂袖起身,額上的青筋暴跳,雙手緊緊地又握成了拳,然後一個轉身,跨步離去。
“呼——”我大大地鬆了口氣,緊張過後,整個人就軟了下來,坍塌在了床上。
屋外的風不停地吹,吹起我的輕紗帳子,我緩慢地抬起眼,屋外的一輪明月正當空照著,銀白的月光一點一點,將這個大地照得清冷無比……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外麵還是沒有聲音,我不禁疑惑起來。要是以前,少灤他早一步過來了。就在這時,屋子外突然閃過一道人影,我剛以為是少灤,可是看著又不像,彎著腰走路,連一點聲音也沒有,不像少灤平日裏的作風。
“順子大哥,你在外麵嗎?”我輕輕地叫了聲,在空蕩的裏屋內別是清晰。隻見那個身影突然又彎了下去,陰柔的聲音傳來:“姑娘,奴才在外麵呢,您要是有什麼吩咐,直接叫奴才就是了。”
聽到他那恭敬的一板一眼的回答,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果然是他,這個小順子平時是跟在二皇子的身邊,是他最貼心的一個太監,因此可以稱得上是二皇子的心腹,但也是他每次在緊要關頭救了我。不知道這種事純粹是湊巧還是他真的有意的,不過這回還是被我躲過了這一劫。
“順子大哥,少……三皇子來了嗎?”
“是的姑娘,剛才有侍衛來報,三皇子的確來了,王爺到廳堂去迎他了呢。三殿下本是聽說王府遭了刺客,姑娘受傷了,想來探望姑娘您的,但是現在姑娘有傷在身,不便見客,所以王爺就回絕了。”
啊,二皇子把三皇子趕走了!我一驚就從床上坐起來,身子剛動,傷口就又痛了起來,哎喲——一聲慘叫出聲。小順子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王爺讓姑娘今晚兒好生歇息,明個兒……”小順子突然頓了頓,語氣也有點生硬起來,“明個兒再派太醫來為姑娘診治。”
我覺得頭痛得很,本還有一大堆問題要問清楚,可是見小順子這樣,也就輕輕點了點頭,作罷了。我慢慢躺下。緊緊裹著那床被子,縮在角落裏,腦海中還不斷斷續續地浮現著剛才的那些畫麵。那黑衣人,應該是關外的人,這男人本性應該是純良的,那麼他今晚潛進景王府裏是做什麼的呢……
那樣似大草原寬廣的眼神……我的心稍稍觸動了一下,就在這樣緊張和不安中,我竟也似睡非睡地過去了。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就是第二天正午了。屋外豔陽高照,我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摸了摸胸口,那道傷口已沒有像昨天那樣的紅腫了,疼痛稍微淡了下去。我動了動身子,謝天謝地,我終於可以靈活地移動了。那太醫的技術果然高明,灑上些小白粉末再包紮一下就好了。
正當我可以下床時,門外突然進來了一個綠衣的丫鬟,她一見我醒了,就欣喜地跑了過來,幫我從床上扶了起來。我對那個綠衣丫頭感恩地笑笑,然後借著她的力勉勉強強地站了起來。那個綠衣丫頭待我坐好後,就連忙從旁邊的屏風上取下一身白色的衣衫,給我小心翼翼地穿上。看著她忙得滿臉都是大汗,我疑惑著打量起她來,容貌秀麗,彎彎的眉頭盛滿了靈氣,看樣子應該隻是個十六七歲與我同齡的丫頭。她很麵生啊,怎麼在王府裏麵從來沒有見過?見我正陌生地打量她,那個丫頭恭敬地對我彎了彎腰,連忙退到一旁,給我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