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七,曼陀羅全城淪陷,線人之一不知所終。暴動由曼陀羅一路南下,至紋瀑,蒼雀,塚首山,迄今已有數十座北方城鎮宣布脫離太元山控製。加之落伽城依然躁動不安,情勢不容樂觀。
又一份緊急公文。白虎神色陰沉,將公文放去一邊。案上已有同樣的公文不下十份,看起來想輕鬆解決是不可能的了,凡人暴動起來可以沒有任何理由,你退,他進,你讓,他更進。強行去鎮壓隻會讓情形更加惡化。這已經不是服不服的問題,也與追隨某個人不同,他們是想自己做王!
“荒唐……”白虎袖子一掃,案上許多零碎之物立即乒乓掉了一地,一旁的神官們見他心情不好,更是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呼吸聲也不敢大了。
神乃天之道,統轄凡人,約束他們,引導他們,自古以來不就如此?倘若把神界交給那些永遠不知足的凡人,還不知會變成怎生模樣!
“有急報!”
殿外又傳來侍衛惶恐的聲音,白虎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送上來!快!”這已經是第幾封了?近幾日連續送來壞消息,他的忍耐也快到極限了。不隨便對凡人出手,不能任意鎮壓,他不想重蹈麝香山的覆轍!但,除了這些手段,還能怎麼辦?勸服的神官被趕,勘查情況的線人被殺,暗中駐守的軍隊在暴動中不知所終失去聯係,城主們也紛紛消失。這一切簡直就好像是故意的,一直忍著,然後突然一齊爆發出來,令他措手不及。
侍衛快步送上公文,白虎飛快展開,“正月二十八二十九,紋瀑發生衝突,暴民引誘良民叛亂未果,爭辯升級為肉搏。粗略統計,良民死傷約萬人,已有小半被迫答應加入叛軍。情勢不容樂觀。”
白虎揉碎了紙,“刁民……刁民!”他冷冷說著,猛然起身,厲聲道:“招尚嬰、賦綺、玉成煙三人!其他人無事退朝!”
被點名的三個神禁軍統領垂手站在殿中,等候吩咐。白虎頓了一會,才道:“擬旨,你三人領兵分三路出發,尚嬰領三千討伐曼陀羅叛黨,無需活口!賦綺領兵一千,兵分兩路,分別鎮守落伽與西方王城!不許一人出城,也不許一人進城!玉成煙,你領兵四千,守去寶欽城外,一旦發覺任何異動,連城主也不要放過,格殺勿論!”
鎮壓無用,勸服無用,退讓無用。那隻好殺戮了!神界豈能任由那些賤民蹂躪踐踏?
三人領旨退了下去,當日太元山出現奇景,天空裏密密麻麻飛滿了驥獸,神界終於出兵,聲勢浩大,連半邊日光都遮掩了去。
驥獸撲騰翅膀飛翔的時候,澄砂在後麵的小院子裏玩石頭,把那些扁平的石頭一個個拋去結冰的池水裏,擊破冰塊。
“星星的軌道,是命運的軌道。漆黑的夜,是你眼中的陰霾……無用啊,無用,銀色的獸。垂死是命運,鮮血是裝點,高舉起你的白骨,歌頌你的太元天下。無用啊,無用……”她喃喃唱著古怪的歌曲,輕輕把石頭丟出去,“撲通”一聲砸碎冰塊沉了下去,她歡喜地笑了起來。
侍立在一旁的女宿見她一個下午都趴在池子邊玩水,不做任何別的事情,終於忍不住說道:“暗星大人……您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嗎?”
澄砂懶洋洋地回頭看他,眉眼笑吟吟的,“記得什麼?你說說啊。”
女宿猶豫著說道:“就是……您和白虎大人的過往……懷孕生子什麼的……”
“我和他,不一直是那樣的嗎?你的問話很奇怪。”澄砂淡淡說著,“我完全不知道你想問什麼。”
女宿看不出她是裝的還是說真話,無奈之下隻好問道:“您方才唱的曲子……挺好聽的。可我總聽著什麼無用無用的,您是在說什麼無用?”
澄砂“哦”了一聲,拈起一塊小石子拋出去,輕道:“什麼都是無用的,所有的。包括白虎,包括你。也包括……我。”
“我……不明白。”女宿越發覺得詭異。
澄砂笑了起來,“我也不明白。”她又開始哼歌,“淒涼的星星,蒙蔽了我的眼,把虛偽當作妖豔。無用啊,無用……張開你謊言的唇,訴說你空虛的願,我們一同葬在天父地母之懷。無用啊,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