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二章 不能愛,那就恨吧(1 / 3)

家前屋後,塘邊溪頭,大大小小的油菜花海,盛若繁星。

吹著短笛的牧童騎上夕歸的老牛,朝著炊煙嫋嫋的村莊走去。一種鄉野的風味和泥土的氣息迎麵吹來。

這是在盛都邑南看不見的田園美景,自然,清新。沒有人為的烏煙瘴氣,更沒有彼此間的勾心鬥角。

經過最東邊的屋子,牧童跳下老牛,和停下腳步的村民對著緊閉的屋門鞠了一躬,以示對宗祠和祖先的敬意。

白發桃花手捧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香樟木盒子站在門口。她的身後,還站在幾位白發的老人。他們的手中,都捧上了大小不一的香樟木盒。

看見朝他們走來的戴著冰晶麵具的少年公子和他俊秀文雅的隨從時,白發桃花的表情有了很大的變化。端木方甚至覺得,白發桃花並不想讓他們進去。可是最後,白發桃花還是低微地歎了口氣,打開了屋門。

為了迎接一年一度的蟲蠱節,屋子裏麵洗刷一新。擺放在井台的花木被移開,蓋在上麵的木板也取了下來,露出黑乎乎的井口。原先空置的偏廳放上了十幾張香樟木的椅子。白發老人和有幸觀看蟲蠱節的他們就坐在了上麵。

大堂裏白玉棺材的兩邊,戴上了人皮麵具的黑衣祭司正點上金玉蠟燭。一邊點燭,一邊念著祈願和祝禱的咒語。每點上一支金玉蠟燭,黑衣祭司都要對白玉棺材下拜。負責遞送金玉蠟燭的明明,對著白玉棺材下拜時,她的神情帶著哀傷和痛楚,更多的,是誓不罷休的恨意。

點完了金玉蠟燭,白發桃花領先,她示意鄢鸝吹和端木方跟在她後麵。白發老人魚貫地跟上。

香樟木盒子一個個都堆放上了白玉棺材的時候,白發老人躬身行禮。黑衣祭司和明明深深彎腰還禮。禮畢,除了白發桃花,白發老人又魚貫地退出宗祠。從頭到尾,他們一語不發。

“少爺啊,來,看看有沒有你心儀的蟲蠱。”

等白發老人全部退出宗祠,懵懂老頭出去反身關上大門後,白發桃花這時候才笑著開口。

黑衣祭司一一揭開香樟木的盒蓋。

形態各異,五顏六色的蠱蟲,在盒子裏麵蠕動身子。沒有成年的蠱蟲,都是幼體。

“合情蠱啊,從此絕跡了。少爺若真想不惜一切代價得到那個人,不妨就用這條春夢吧。”

白發桃花捧來的蠱蟲,月白色的蟲體有點點的桃花淚。

春夢了無痕。

愛啊,朦朧如夢。一旦真正擁有了,夢就醒了。醒來之後的相處,卻不如夢中那麼甜蜜和溫馨。點點的桃花淚,是否也說明了清醒後現實的殘酷?

鄢鸝吹戳了戳蠱蟲春夢的身子。受到驚嚇,桃花淚加深了顏色。

算了吧。借用外力來得到愛人的心,與強暴了他有什麼分別。他要的,是愛人心甘情願的付出,是他溺水三千隻取一瓢的深情。

他一搖頭,明明便接過白發桃花遞來的香樟木盒,走到井台邊,將蠱蟲傾入,再將捧回的空盒點上金玉蠟燭的燭火,丟在白玉棺材前的大石盆裏。

鄢鸝吹不停地搖頭,大石盆裏的火焰也越升越高。

“少爺,難道沒有你合意的蠱蟲嗎?”

真是挑剔的孩子啊。這些蠱蟲,花費了青橋村多少的物力和財力。雖然呈奉宗祠的蠱蟲最後都要被傾入井內獻祭,但是她的貴客也未免太難侍候了。

“少爺都不滿意的話,恐怕就隻能請出青橋村的王牌了。”

明明笑盈盈地接口。

“明明,不可以。”

白發桃花驚呼。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了,還有什麼不可以的?是吧,姐姐?”

明明掩唇而笑。

鄢鸝吹慢慢地取下冰晶麵具,露出一雙璀璨奪目的紫瞳。跟在身後的端木方也取下了仿人皮的麵具。

明明退到了白玉棺材後麵,她猛地掀翻棺蓋。

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飄了出來。一隻滴著血的,毛茸茸的紅色爪子勾住棺材的板麵。白玉棺材裏,慢慢地爬出了一隻巨大的血紅色人麵蜘蛛。人麵蜘蛛的肚皮上,凸出了一張臉。一張長得和明明一模一樣的男人的臉。

司馬明德的臉。

緊閉的嘴巴,被天蠶絲密密地縫上。

“真夠醜陋。”

埋伏在屋頂的鄢鸝吹做了個幹嘔的表情。他隨即長身而起,躲開黑衣祭司的長劍。

“姐姐,蠱神的原體在我長兄的嘴巴裏,請恕妹子不能效勞了。”

不理睬轉到後堂打鬥的鄢鸝吹和黑衣祭司,明明笑盈盈地抓起一支金玉蠟燭。蠟燭點燃了白玉棺材裏麵黑紅色的血水。黑色的火焰升起。

人麵蜘蛛磨磨獠露的尖齒,嘴巴張開噴出一條手臂粗的黑色蛛絲。

十二夜閃身,揮劍。

割斷的蛛絲 “啪”地打在井台上,化成一團黑色的粘液。

少許的黑色粘液濺在井口冒出的鬥大蛇頭上。

黑白色的地伏龍“刷”地竄出水井。體型比毒龍峰的地伏龍整整大了一倍,長度也達到了十米以上。一竄出井口,地伏龍嘴一張,襲向端木方。

落月劍雪白的劍鋒,砍在地伏龍的鱗甲上,迸射出無數的火花。地伏龍頭一低,撞向端木方的胸口。端木方深吸口氣,一掌拍在地伏龍頭頂血紅色的菱形鱗甲上。地伏龍嘶叫,重達千斤的蛇身硬生生地被這一掌打到天井裏。薄如利刃的尾巴掃過偏廳的香樟木椅子,把它們打得稀爛。

“師叔,地伏龍的弱點是眼睛。”

十二夜提醒。她再次揮劍砍斷蛛絲。源源不斷的蛛絲從人麵蜘蛛的口中噴出。大堂的牆壁,白玉棺材全是大團大團黑色的粘液。

“我知道了,詩詩,你自己也要小心。”

端木方手中的落月劍,劍身雪白的鋒芒,暴長三尺。

地伏龍盤卷蛇身,吞吐血紅色的雙叉舌。利刃鋒利的尾巴拍打井台,突然疾如閃電地掃來。端木方腳尖點地,避開地伏龍的攻擊。蛇尾迅速地改掃為纏,卷住半空中的端木方。落月劍揮出的白熾劍光,逼得護住眼睛的地伏龍放棄纏卷端木方,退回天井。

地伏龍一縮身,端木方手中的落月劍同時調轉方向,斬下了人麵蜘蛛的一隻前爪。

負痛的人麵蜘蛛發出人受傷後淒厲地喊叫。原本閉目的人臉驀地睜開眼睛。

明明口中發出尖厲地嘯聲。

十二夜臉一沉,她縱身躍向明明。

人麵蜘蛛張嘴,接連噴出的蛛絲在明明麵前結成了一張網。

夜魔砍在網上,十二夜借力返回端木方身邊。

人麵蜘蛛的蛛絲帶有腐蝕性的劇毒。隻要被碰上的東西,無一例外開始溶解。牆壁出現了一個個的坑洞,白玉棺材慢慢地融化。火焰熄滅。腥重的黑紅色液體流滿了整個大堂,又流向了天井。

滴答。滴答。

黑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滴落石階。

後麵湧來的液體越來越多,漫過了石階往下流動。

地伏龍驀地伸長脖子,頭湊到石階前,吸著黑紅色的液體。頭頂血色的菱形鱗甲越來越紅豔。蠟燭的照射下,彷佛它的頭上升起了一輪紅日。

爬上蛛網的人麵蜘蛛磨著前爪。斷腳的慘痛使得它采取了姑息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