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夠。
遠遠不夠。
巨型銅盆裏麵培育的黑霧離她想要到達的數量差距太遠。
她的時間太少,藥材和毒物的供需又跟不上。這點份量的黑霧能夠控製與安西鐵騎作戰的禁衛軍,份額實在太小。更何況安西鐵騎的手中,還擁有製服東殤王族蠱蟲的恢恢天網。喂食了蠱神血的黑霧能否對抗安西鐵騎,司馬明明心裏麵一點底都沒有。
即使這樣,她也絕不放棄。兩年前從“霞光之城”負血而歸,她就立下血誓,此生若不能殺了左涼音,她化鬼也不放過他。為了這天,她付出了太多,她自己還有孿生的兄長。這恨和帳,誰來償還?不是左涼音的血,誰來救她脫出輪回?
司馬明明抓起人麵血蜘蛛,揮劍斬斷它的一隻前腳。黑紅色的血液噴射在大銅盆內,滿滿一盆的黑霧幼蟲立刻蠕動起來,爭搶吸吮不停滴落的黑紅色的血。
“王君,請您快去阻止殿下吧。殿下又殺人了。”
宮殿門外,哀哀哭泣的聲音。
夜晚她入睡之前,會用西海玄鐵鎖住十二夜。西海玄鐵的陰寒可以安穩蠱神的狂躁,平息嗜血的欲念。白天的十二夜,在沒有得到她的命令之前,是斷然不會飲血殺戮的。隻有受到了連蠱神也無法掌控的外在因素,十二夜才有可能失控。
姐夫,你終於來了啊。司馬明明冷笑。
她太心軟了,不應該聽從白發桃花放過了端木方。他是障礙,是阻礙她複仇啟動血契的障礙。不除去端木方,到頭來,她會全盤皆輸,一無所有。
司馬明明的眼睛,閃過陰狠的殺氣。她丟下人麵血蜘蛛,大步地朝緊閉的宮門走去。猛地拉開大門,司馬明明冷聲喝令稟告的宮女帶路。
冷泉宮外,索索發抖的宮女們跪了一地。她們何曾見過如此冷血的殘忍。左涼音在位之時,雖然政績上毫無建樹,但是對待宮中的妃嬪和宮女連鞭撻都少見,更別說血的殺戮。
黑色的劍鋒,黑夜般令人窒息的流光,無情地劃過可憐的女人們的脖子和手腕。鮮血濺得滿地都是,最近的幾位宮女臉上都被濺上了一大塊。一個女人的頭顱掉在其中一位宮女的懷中,慘叫聲都發不出來,宮女暈了過去。駭怕得動也不敢動,宮女們嘩啦啦地跪下,連一聲哀求都不敢,任由那把冷酷的黑色劍鋒肆虐地飲滿鮮血。
“本君不是讓你們幫殿下盤發嗎?為什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司馬明明趕到時,十二夜的夜魔已經入鞘。
空曠的冷泉宮,除了牆壁上鎖扣十二夜的西海玄鐵,就隻有一張巨大的香樟木梳妝台。此刻梳妝台的周圍,幾個抱著斷腕的女子哀泣在血泊中,另外一具無頭的屍體倒在宮門口。
十二夜看也不看司馬明明一眼,她把玩麻花辮子。另一條麻花辮,銀紫色的絲帶已經斷裂掉在了她的腳前。披散的發絲染著斑斑的血跡。
“殿下根本不讓奴婢們動她的頭發。誰要動到殿下的頭發,殿下就斬斷她的手。”
斷腕的女子哭訴。被砍下頭顱的盤發女子,是她們的大姐。是她扯下了十二夜的銀紫色絲帶。銀紫色絲帶飄落在地的時候,她們大姐的頭顱也掉在一位宮女的懷中。
“沒用的女人。”
司馬明明冷聲道。右手拇指和中指一彈,一團黑霧射入說話的斷腕女子口中。
斷腕女子淒厲尖叫。她的身體開始了膨脹,軀體扭曲,大團的黑血從她嘴巴噴出。眨眼瞬間,斷腕女子的軀體扭曲到不可思議的彎度。又嘔出一大團黑血,斷腕女子“砰”地倒在地上,從指尖開始融化。
宮女們尖叫,立刻又暈了幾個。
司馬明明踏過融化成一灘黑紅色水跡的斷腕女子。黑霧的毒性在蠱神血的幫助下強大了不少。這讓她心裏頭安定了一點。安西鐵騎的恢恢天網固然是東殤王族蠱蟲的克星,不過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十二夜是她的王牌和籌碼,隻要有了她,安西鐵騎便不會主動進攻。隻要再等一天,六星連珠,蠱神吸盡滿月光華和十二夜融為一體的時候,她便可以啟動血契。天雷轟頂,萬劫不複。
“姐姐,麻花辮是姐夫綁的吧?也難怪姐姐會如此盛怒。這些奴婢啊,一點都不會察言觀色。姐姐教訓她們也是應該的。”
司馬明明笑盈盈地撿起斷裂的銀紫色絲帶。
十二夜沒有接絲帶,冷然的血瞳調轉了視線。
司馬明明捏緊銀紫色絲帶。
也罷,蠱神都斷不了他們之間的牽絆,她就不妨做一回好人,讓他們多相聚一天。過了今晚,哼,司馬明明冷笑。她倒要看看,端木方還有什麼本事阻止蠱神進化。血祭,就由他開始吧。
“哈哈……”
司馬明明狂笑,她拂袖離去。
宮女們戰戰兢兢地扶起其他斷腕女子,抬起無頭的屍體,匆忙地走出冷泉宮。看也不敢看一眼,更別說回頭,低下頭慌亂地跟在司馬明明身後離開,仿佛有惡鬼追趕。
血色的瞳孔慢慢地望向司馬明明丟棄在地上的銀紫色絲帶。
十二夜緩緩地蹲下身子。她拈起銀紫色絲帶,貼在自己的唇邊。
熟悉的氣息,溫暖,柔和。
十二夜跌坐在地上,緊緊地抱著銀紫色的絲帶。
淚,滴落。
冰冷的身體,渴望那暖陽般胸膛的容納,渴望那強壯有力臂彎的擁抱。溫柔的手,輕撫摩她的臉頰,帶著深情和濃濃的愛意。濕潤的褐眸,她的影子,清晰,明朗。
她想要他,她想要他的溫度,可以融化她的冰冷,可以帶給她平靜,可以安撫她狂躁的心。她討厭這副沒有溫度的軀殼,她討厭濃重的血腥味道。
她要去找他。她想要找到他。她的腦海裏全是他的影像。她的記憶中,全是他溫柔深情的吻。
十二夜扯動鎖扣手腕的西海玄鐵。
西海玄鐵緊緊地鎖住,她無法扯斷。十二夜用力地望外褪鐵環。皮磨爛了,肌膚被拉撕地血肉模糊,鐵環卡在手掌關節處,她褪不下來。
夜魔砍在黑沉沉的玄鐵上,冒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幾近瘋狂地,夜魔不停地砍在玄鐵上。
重複地,砍著。
西沉金烏,玉兔當空。
,寂寥,昏暗。
沒有人敢在這裏停留,甚至望都不敢望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