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初見(1 / 3)

姽嫿畫師(雲中葉)

親愛的爸爸媽媽。

你們好!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作別香夢沉酣的爹娘。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邀我登雲踏霧,笑傲江湖;君不見,高堂明鏡多開明,教我文韜武略,絕世才華。

上天既然給了我穿二代的身份,吾若不能縱身江湖,掀起驚濤駭浪,如何對得住諸神的拳拳盛意?如何對得住爹娘望女成鳳之心?如何對得住我寒窗十年的寂寞沙洲冷?

外麵的世界好精彩,我再也不能抵擋心頭那種衝擊——

背起行囊我要去遠方流浪,我不需要很確定的方向,我隻要這段旅程夠長!

我不需要很飄渺的天堂,我隻要眼前風景如畫!

啊,流浪,流浪,但是心不會流浪,因為爹娘牽著線,那頭係著孩子,這頭係著家的溫暖……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帶走了一包銀子。

祝父母大人青春永駐,爹瀟灑娘靚麗!

你們的寶貝女兒孟郎。

辛卯年,四月一日晚。

精美的信箋圖文並茂、賞心悅目,但拿著信箋的手卻正在劇烈地顫抖,以至於那張信箋都瑟瑟地抖了起來,似乎也在懼怕即將到來的五馬分屍的慘烈下場。

另一隻白嫩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極其小心翼翼地翹起了蘭花指,從痙攣著的手指縫裏慢慢抽出了信箋,送到唇邊,輕輕吹了吹,才印上了一個吻。

“慈母多敗兒!”男子的手掌重重地拍向他身邊的茶幾——轟,茶幾應聲而碎。

“No! No! No!”女子豎起了食指,在男子眼前輕輕搖了搖,“孟欣德孟先生,首先呢,離家出走那個,不是兒子,而是酷愛女扮男裝的假小子!其次呢,我,郎樂樂,來自21世紀的天才畫家,不是慈母,而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痞母!OK?”

被稱為孟欣德的男子滿臉紫脹,血液的集中程度,仿佛頃刻間就要破膚而出。

“耶,保持這個表情別動!”郎樂樂手腳麻利地取來筆墨紙硯,鋪在地上,刷刷刷幾筆,一個盛怒的中年男子形象躍然紙上。她一邊打量著自己的傑作,一邊得意地輕輕擊掌:“不錯,不錯!有了這一張畫像呢,你的七情六欲畫集就算是圓滿了。微笑、妒忌、傷心、絕望、冷漠、謙和、慈祥……啊,人類真是很複雜的生物呢!”

“郎樂樂!”孟欣德忍無可忍,破口大喝。

“哎,老公,我說你很不公平呢!”可惜,郎樂樂完全罔顧孟欣德雷霆萬鈞的氣勢,唇一撇,雙臂已經親熱地纏上了孟欣德的脖子,“這些年來,我記得我很努力地誘導你的憤怒了。哪,”她在孟欣德的脖子後麵掰起了手指,“婚前的不算,就婚後來說,像騙你生了個兒子啦,幹擾你教育孩子啦……好像都不會比這一件更輕微吧?怎麼女兒一翹家,你就原形畢露了呢?”

“郎樂樂!”妻子嬌俏的臉蛋就在麵前,迷人的身軀就在懷裏,百煉鋼就不由自主地化為了繞指柔,“唉!”

“老公,歎氣會老得快哦!”郎樂樂衝著孟欣德眨了眨眼睛,“再說了,你看我們家女兒多有才華!”

她不說猶可,她一說,孟欣德的火氣再次洶湧澎湃:“她那叫才華?簡直不知羞恥!什麼‘掀起驚濤駭浪’,啊,她這是想做什麼?還‘寂寞沙洲冷’,簡直就是糟蹋文字!一個女孩子家,不在家好好待著,非要去闖蕩什麼江湖。她以為江湖是她家她說闖就能闖啊!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出門,我看不出三天,她就得上街乞討。流浪?嘿,總算這個詞還差強人意!”

孟欣德數落得正痛快,忽然發現他懷裏的嬌妻慢慢地離開了他,兩隻黑亮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又一眨,一些亮晶晶的液體就緩緩淹沒了眼球。她縮回了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略帶著嗚咽的聲音自指縫內滲透出來:“原來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呀!”

“樂樂!”孟欣德懵了,“我是在數落女兒,我沒有……”

“你有!”郎樂樂幽幽地歎氣,“女兒是我生的,叛逆個性是我遺傳的,詩詞歌賦是我一手教出來的,闖蕩江湖的念頭都是我潛移默化的!你怪她,不就是對我看不順眼了嗎?你不就是嫌我明日黃花枯萎凋零了麼?你……”

“我投降!”孟欣德歎氣,摟住了妻子,“我不罵女兒了行吧?但我們總得把她找回來吧?”

“這個你放心!”郎樂樂滿臉的哀怨和悲愁頃刻間化為烏有,“其實我早就有備而去了。阿郎不是反對我們給她安排的娃娃親嗎?我已經飛鴿傳書,交代親家母,讓未來女婿英雄救美去了!所以,阿郎在江湖中混得越狼狽,我們喝喜酒的日子就來得越快!”

孟欣德越聽眼珠子瞪得越凸出,眼珠子越凸出腦門的青筋越爆綻……

“老公,你不會腦溢血吧?”

猶如一針紮在氣球上,孟欣德陡然泄氣,垂頭歎了口氣:“但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根本素未謀麵,萬一錯失……這個也就罷了,我擔心的是,萬一女兒落入……”

“安啦安啦!”郎樂樂毫不在意地揮揮手,“獅母無犬女,我能找到你,女兒就能找到她的佳郎!你呀,就等著做嶽父大人吧!”

真的嗎?

孟欣德回憶起自己那段腥風血雨的戀愛史,一張臉更加蒼灰了。唉,什麼時候,他才能過上安穩平靜的日子?再這麼下去,他不用腦溢血,也會心髒早衰!

杯具人生啊!

秦樓把酒賞紅翠,舞腰柳弱歌聲細……

在漸漸微弱的歌聲中,驀地裏殺出一個破鑼嗓門來:“如果你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畫出一幅我一定會買下的畫,那我就把她讓給你!”

眾客人把眼瞧去,隻見二樓位置最好的一間半敞式雅座中,坐著一個滿臉橫肉、大腹便便的男子,其臉,油光滿麵,卻偏偏還要塗脂抹粉,此刻被那汗水一衝,不免現出了清清淺淺的溝壑,看上去那個叫壯觀。滿身的肥肉硬生生擠進了紫色華服之內,橫在腹部上的白玉腰帶似乎馬上就要爆裂開來。他的對麵,坐著一個妖嬈女子,竟是花魁情卿。她身上的輕紗已經落在地上,露出了白玉般皎潔的美人肩,隻一眼,就看得人熱血膨脹。

客人們都喧嘩起來,顧不得喝自個兒的花酒了,都紛紛雲集在雅座樓下,仰起頭看起了熱鬧。

“嘻,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人群中響起了一個調侃的聲音。

隻是一瞬間,二樓有人一躍而下,揪出了那個說話的客人,幾下就揍得他五官易了位。

“還有哪個要蹚這趟渾水?”男人的眼光,凶狠地自眾人麵門前遊走過去,被視者莫不噤聲怯步,寒意自脊梁骨尾端竄了上來。

“是太尉之子。”已有人眼尖,認出了那男子是當今最受皇上寵愛的林富禮太尉的獨生子林貴仁。這一點細小的聲音,仿佛是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無波的水裏,客人們的臉上漾起了驚人的變化:諂媚、討好、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