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陽光,不溫不火,流瀉在鋪滿白色花瓣的青磚小徑上,也流瀉在小徑一側的花牆上,絢爛多姿,芬芳四溢。
小徑的盡頭,緩緩走來兩個人,男的一襲雪色衣袍,玉樹臨風,風神俊秀;女的一身藕色衣裙,裙袂蹁躚,婉約嫵媚。兩人似乎言談甚歡,不時相視而笑。
“燕大哥,謝謝你每天都來陪我。”
“孟郎,其實你不必每天都說這句話的。”燕潤華苦笑了一下,每天的相伴,卻始終都不能突破這相敬如“冰”。
孟郎苦惱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每天都說麼?燕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我知道,所以你也沒有對不起我。”燕潤華注視著孟郎,屈指數來,孟郎回來,已經三個多月了。將近百天的日子裏,伯父伯母費盡心機調養她的身子,自己也是千方百計逗她開心,但是,孟郎卻反而更見消瘦,那膚色幾乎白得透明,襯得眉色越發青黛,眼波更加澄然,映在燕潤華的眼中,也就越發地我見猶憐。
“孟郎,你有什麼心事,燕大哥都願意分擔的。”燕潤華停下了腳步,憐惜地低眸凝注孟郎。
“我有什麼心事,一定會跟燕大哥說的。”孟郎也停了腳步,展眉嫣然,但是,那一對水汪汪的秋波之中,總有一抹幽怨遣之不去。
燕潤華歎了口氣:“可是你不開心。”
孟郎的眼圈子紅了起來,黑亮的瞳仁汪在兩潭碧波之內,她看著燕潤華,但是卻像他這個人是透明的,她可以透過他,一直地望出去,望出去,一望無際……她仿佛覺得在那遙遠的地方,有個人也這樣在望著她,但是她卻看不清也記不起!
刹那間,心痛如割,淚如雨下。
“孟郎!孟郎!”燕潤華扶著孟郎瘦削的雙肩,“我說錯了什麼嗎?你不要哭……”他揚起手,想要為孟郎擦去淚水。
但是孟郎推開了燕潤華的手,自己默默地擦幹了淚水。
燕潤華的表情受傷了:“為什麼?”
“燕大哥,在我心裏,你就像是我的親哥哥。”孟郎低低地說道,“我知道我們是娃娃親,我也知道若不是你執意等我,爸爸媽媽是早就要讓我們完婚了的。”
“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不能?”燕潤華執著地望著她,執著地追尋答案——明知那個答案有可能極大地刺傷了自己。
孟郎也在看著他,很認真地看著他。她不是無心,她也絕不無情,她能夠覺察出他懷中的等待,那溫暖的空虛,她多麼希望自己小小的身軀能夠填滿它。但是,她不能夠,她不能那麼殘酷地給一份她已經幹涸了的情感。
她歎了口氣:“燕大哥,那個綁架我的壞人,是誰?”
燕潤華陡然間如受重擊,他呆呆地望著孟郎,可是,孟郎的眼睛裏卻透出一股荒蕪的憂傷,那又不像是擁有了那段不堪記憶的神情。
他慢慢地平靜下來:“孟郎,那些可怕的往事,想不起來,就不要勉強了。你知道……”
“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孟郎固執地盯著燕潤華,“燕大哥,有你們在,再可怕的事我都不會害怕,我隻是想要知道真相。在我離家出走的那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燕大哥,連你也是一點點都不肯告訴我麼?”
燕潤華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喉嚨口卻好像被什麼堵塞了似的。
失望爬上了孟郎的眼睛,孟郎背轉了身子,慢慢地走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