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莫風雲在楓院後麵的灌木叢中，找到阿寶，他身邊堆滿了酒瓶，一身酒氣，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手擋在眼前，似乎正在睡覺。
陰影籠罩，讓阿寶睜開了微醺的眼睛。
阿寶似乎有些神誌不清，眯了眯眼看著在光影中的那個人，看不真切，他伸出手去，想要碰觸那個光影，好像無意識般的低喃：“別走。”
莫風雲微微眯了眯眼，看著躺在地上的這個人，還有細白的手，問：“我是誰？”
阿寶嘴邊漾開輕淺的笑意，收回手，覆住眼睛：“原來是莊主。”
莫風雲看了阿寶一眼，一撩衣擺，坐在阿寶身邊：“你好像很享受。”
“及時行樂，不好嗎？”
“你快樂嗎？”莫風雲又問。
阿寶笑笑：“為什麼不？”
“你二十二歲，可有家人？”莫風雲問。
阿寶想了想，說道：“曾經有過。”
“現在呢？”
“現在……沒有了。”阿寶淡淡的說。
莫風雲看著躺在地上的阿寶，不知為何，心中淡淡的失落。
“秦姑娘沒事吧？聽說昨夜裏西廂著了火，可有找到原因？”阿寶問道。
莫風雲轉過頭，看著阿寶：“平日裏你不是一直在秦青身邊，這會怎麼不去看看她？”
“有莊主在，阿寶又何必去礙眼呢。秦姑娘若是受了傷，也有大夫在照料，阿寶粗手粗腳，會幫了倒忙。”阿寶說道。
莫風雲嗤笑：“昨夜裏動靜這麼大，你倒是睡得熟。”
“是的呢，沒有幫上忙，阿寶也覺得很愧疚。”阿寶淡淡的說。
看著阿寶淺淺淡淡的樣子，莫風雲皺了皺眉，不知為何，這幾日，阿寶似乎變了一個樣子，冷冷的，淡淡的，透著莫名的疏離，讓莫風雲很不快。
過了許久，莫風雲忽然間開口。
“我常常在想，自己忘掉三年時光，是在做什麼。”莫風雲抬頭看著青天白雲，淡淡的說道：“三年間我常做夢，夢中有一個山穀，清風陣陣，綠樹成蔭，花香襲人。那個地方很安靜，安靜的讓人心曠神怡。但是，在我的記憶中，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地方，唯一相似的，就是城東的小溪穀。”
阿寶靜靜地聽，閉上眼，擋住氤氳入眼的霧氣。
“三年前我醒過來，卻發現失去三年記憶，我問過我的弟弟們，他們說，我在劍閣練劍三年，走火入魔，昏了過去，導致記憶混亂，醒過來之後內力大減，且時不時有寒氣侵體渾身冰冷的症狀。我雖有懷疑，卻不認真追究，不管我們的弟弟們說什麼，我選擇相信。事實上，有很多問題，他們也無法回答我，比如我的莫邪劍在何處，為何我會有這樣奇怪的夢境。這三年來，我並非沒有找過答案，隻是無論我如何努力，都想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遇到你之後，我的夢好像更頻繁，也更豐富了。我甚至可以在夢境中聽見女人歡快的笑聲，感受到心底溫暖輕柔的笑意。這些，是我從來不曾夢到過，也不曾感受過。聽你說起七凝絕，我終於明白我身上的問題，我中了七凝絕。但是，什麼時候見過青蝠宮的宮主，什麼時候中的七凝絕，我卻毫無印象。你能否告訴我，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莫風雲低頭，看著依然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休息的阿寶，看著他清秀的臉龐，嘴角微微的笑容及難以掩藏的苦澀，忍住想要撫觸的衝動。他已經知道許多事，卻等阿寶自己來明說，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時至今日，阿寶依然守口如瓶。
許久之後，阿寶睜開眼，眼中依然清明：“莊主又在說笑了，莊主的事，阿寶又怎麼會知道？”
莫風雲低頭，鎖著阿寶的眼睛，緩緩傾身向前，一手撐在阿寶身邊：“你在害怕什麼？”
阿寶一驚，想要撇開頭去，卻硬生生忍住，壓抑喉頭堵塞的感覺，搖頭：“我無話可說。”
莫風雲看了許久，終於，他收回了目光，坐直了身子，冷冷的語調回複如前：“無話可說嗎？或者，你不該恭喜我嗎？”
“恭喜莊主。”阿寶從善如流。
莫風雲霍的站起身，冷冷的，決絕的，那僵硬耿直的本影透出憤怒與疏離，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阿寶隻覺得血腥味又湧了上來，他拚命壓抑，最終，卻還是閉上了眼睛，淚水從臉頰滑落，這已經是他選擇的路，既然選擇，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