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緒飛揚。
那個戴著麵具的男人,她十分在意。直覺中,她感到他可能會給她帶來麻煩。
她的黑瞳收縮。她絕不允許任何人阻礙她。
“噠噠噠。”輕巧的腳步聲響起。
南丁格爾迅速將自己隱藏在陰影裏,她聽出了腳步聲的小心翼翼和怕被人發現。
克莉絲汀紅潤的臉龐從光線裏出現。
她揪緊著領口,左顧右盼,確定沒人後,才加快了步伐。
南丁格爾無聲地跟上她。
克莉絲汀的裙擺在她的腳邊搖擺,光和影打在她的臉上,製造出迷幻的效果。
她的表情又是懼怕又是興奮。
她在一樓的休息室停下,再次看看四周後,顫抖著推開門。然後,她走了進去,關上門。
南丁格爾走到門前,直視著麵前的阻礙物。
她試著集中注意力,傾聽門裏的聲響。
“導師,我來了。”這是克莉絲汀的聲音,她輕柔地哼唱,“我的靈魂脆弱不堪,原諒我,說吧,我洗耳恭聽,陪伴我身旁指引我。”
“諂媚的孩子,你應了解我,明白我為何藏匿陰影中。看看你鏡中的容顏,我就在那裏麵。”
本該隻有克莉絲汀一人的休息室裏,響起了低淳而深厚的聲音。
克莉絲汀低呼一聲。
那富有磁性的聲音隱喻而張狂,高亢而低沉,這矛盾的魅力足以令這靜謐的夜晚沸騰。那是個男人的聲音,可這樣的聲音讓人覺得驚豔——充滿著誘惑。每一次吐納都掌握得恰到好處,每一個音符都駕馭得完美無瑕,如此嫻熟的技巧,讓人不自覺地猜想這個聲音究竟是從什麼樣的喉嚨裏發出來的,忍不住心馳神蕩。
克莉絲汀開始回應:“導師,指引我,守護我,賜予我汝之榮耀!”
然後,安靜下來。
南丁格爾站在門外好久,才緩緩推開門。
裏麵沒有一個人。
南丁格爾屏住呼吸,緩緩審視這個房間,但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被換下的衣服散落在地上,作為一個老板,她或許該提醒一下這裏的清潔人員。
她黑色的眼眸斂在她的睫毛裏,卻是如星般清明。
她伸出手,觸摸休息室裏那麵落地的大鏡子。
結界。她得出結論。
不過,這麵鏡子裏的結界是暗屬性的,所以它並不能阻擋她。
因為,她就是黑暗。
她試著將自己的氣息與結界同步。
很快地,鏡子接納了她,她穿過鏡子,終於看到了隱藏的世界。
實在是太精彩了。如果她可以發出聲音,她一定會吹一聲口哨。
這是個神奇的世界。漆金的浮雕在走廊的牆壁上蔓延,輝煌的顏色在紅色火炬的照耀下顯出了別樣的迷幻和朦朧。
而走廊的盡頭是看不分明的黑暗。
南丁格爾抬起頭,在泛著燦爛光輝的天花板上,看到了自己蒼白的臉——那是鏡子,平整的鏡麵覆蓋了整個天花板。
鏡麵反射著一切景象,真實得讓人感到心靈最深處被偷窺的恐懼。
看來這裏的主人很喜歡鏡子。鏡子是有魔力的,它可以照出人最醜惡的一切。而這裏的主人想讓鏡子提醒他什麼呢?
南丁格爾一邊走著,一邊癡癡地看著頭頂的鏡子,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感覺有些眩暈。
“入侵者。”
猛然間,空氣震蕩,魔力磅礴向她襲來——
魔風如刃,刮過她的臉頰,揚起她的黑發狂舞,抽在她的麵上,遮住她的容顏。她感覺到一股力量壓迫在她的心口,她旋身甩開礙事的頭發,一雙黑瞳直直看向站在她前麵的人。
那人冷眼看著她。
南丁格爾心口絞痛,身上也被魔風割得疼。她一時不支,單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息。
那人好像滿意了她的反應,反手一帶過,魔力盡數返還他手中。南丁格爾這才得以好好看看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很高,但身材勻稱,那寬闊的肩膀是每個女人都想要的。有著長長後擺的黑色毛料大衣包裹著他的頎長的身軀,但壓抑不住潛藏在衣服裏的野性。
他的頭發是銀色的,隨意地往後梳住,幾根發絲不羈地垂在額頭前,讓他看起來更加桀驁不訓;線條好看的薄唇緊緊閉著,清楚地表達了他的不屑。
她看不到他的臉。白色的麵具把他上半的麵孔都遮住了,隻露出他深邃的銀色眼睛;深深地看著她,閃動著薄怒與不耐的冷焰。
“你是誰?”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陰鬱的憤怒。倘若她是一個普通人,她一定會被這樣的語氣嚇住。
但是非常對不起,她不是普通人。
她閉閉眼,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掏出筆記本,看了他一眼,快速地寫下:“我是南丁格爾·卡明雅,霍普劇院的新老板。”
他深深看著她,張開薄唇,一字一句地問:“你是誰?”
她笑著看他,又寫了一遍,仍是那幾個字:“南丁格爾·卡明雅。”
他緩緩眯起眼,冷冽的目光射在南丁格爾臉上,看了好久。
“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換了一個問題。
“用兩條腿走進來的,很容易。”
“很容易?”他的眼睛裏射出越來越危險的光芒,“你到底是誰?”
又回到原點。
南丁格爾笑著,目光飄忽,幽幽穿越了麵前的男人,往無盡的走廊深處尋找那抹芳蹤。
他看出了她的好奇,突然身形一閃,來到她麵前,一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他纖長的五指環繞在她的頸項上,微微使力,“好奇心不是一個好老板應該有的。”他的眼神開始深黯。
她皺皺眉,指指自己的喉嚨,擺擺手。
他鬆開了手。
這個男人想恐嚇她,他並沒有弄疼她,反而在她的頸項上留下一圈溫暖。她強壓下笑意,將寫了字的筆記本推到他的麵前,“相信我,我並不知道這是哪,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如果這裏的主人不歡迎我,我想他應該不介意我離開。”
“你不能說話?”他盯著眼前的本子,問了另一個問題。
“事實上,我是失聲了。”她用筆尖敲敲紙張,“用筆寫這麼多字比說話累多了。”
“你曾經會說話?”他盯著她的喉嚨。
南丁格爾揣度這句話的意思,點點頭。
她看見他的手握了握拳。
“走!”他突然低沉地命令她,“我原諒你無知的好奇心,但你要保證永遠不再踏入這裏,並且不去探究這裏的一切,否則,我會讓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是的,先生,除非得到你的允許。”她保證,但心裏有些惋惜。
“最後,請允許我問一個問題。”她看看他臉上的麵具,不知死活地問,“你是人們口裏說的歌劇魅影嗎?”
然後,她的眼前白光一閃,她發現自己又身處休息室。剛才的火炬、壁畫和鏡子好像都是幻景。
接著,她聽到了他的答案:“我是迷失在黑暗裏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