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宮門,應詔入宮選秀的佳麗持了標有自個名氏出身背景的小牌子,由宮中女官分派到一間間廂房裏,白天由女官教導她們熟記宮中規矩、掌握禮儀規範,晚上則各自回房睡去。
宮中畫匠畫了每一位佳麗的畫像上呈天子,隻等天子挑中幾幅,明日點名上殿獻舞,選中的便是嬪妃,落選的便是宮女!
夜色裏,長使挑燈而坐,想著明日之事,心中很是忐忑,無法安睡,在房中坐了片刻,心緒依舊浮躁,索性開了窗子透氣。
目光穿窗而出,不經意地瞄到對麵一間廂房也開了窗,窗台上擱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黑米粥。盯著對麵那扇窗,想著窗子裏隔了一道屏風正在淨身沐浴的玲小姐,她心頭“突突”一跳,把臉探出窗外四下裏看了一下,見這片院子裏沒有半個人影,四周靜悄悄的,她便悄然打開房門,急速穿過院子,摸到那扇窗口,從袖兜裏小心翼翼掏出一個香囊,撕開口子,一麵警惕地左右張望著,一麵往窗台上擱的那碗黑米粥裏灑下香囊中的粉末。
這些聞著清心寧神的香粉,一旦被人誤食,後果不堪設想!
猝然,一縷陰風吹來,香囊裏灑出的些許粉末吹卷無蹤,摸在窗邊的人兒急忙抖著香囊再次灑落片片粉末,灑下的香粉又被風兒吹散,風中飄了一聲輕歎:
姐姐,何苦再作孽!
持著香囊的纖手兒驚顫,“啪”地打翻了窗台上的碗,驚動了房裏人。長使急忙逃回房中,關了房門,靠著門板,她捂住胸口直喘氣,驚魂未定!
片刻之後,聽得對麵那扇窗子裏的動靜停歇,她這才籲了一口氣,把香囊丟至床底,又從袖兜裏掏出一枚印信,在燈下瞅著發呆。
今日驗處子之身時,她便是倚仗了管事太監的這枚印信順利過關,那位公公捏著她的把柄,隻等她討了主子歡心後成為他在宮中的一個後盾,但,明日是福是禍還得看她自個的造化,旁人幫了一次幫不了第二次!
想著想著,忽聞院子裏有人喊到了她的名,惶惶然抬頭,才發現窗外那片天色已然透了晨曦。
天亮了,女官點到名的佳麗出了房,把標有自個名氏出身背景的小牌子擱在托盤裏,跟著女官到了大明宮南麵的丹鳳門,由太監翻了小牌子逐一點過了名,依次進了丹鳳宮門,直達含元殿西北的太液池。
辰時六刻,東內太液池飄出絲竹靡靡之聲。
巳時四刻,佳麗們香汗淋淋地走了出來,候在丹鳳門外,等著最終結果出來時,管事的太監來宣聖旨,冊封嬪妃。
趁著空擋,佳麗們也不閑著,你一言我一語地揣測開了:
“聽說去年萬歲爺隻選中了一個……”
“可不是,皇上專寵梅妃,到哪兒也帶著她,選秀時有她在場,皇上隻挑一個就算了事,今年隻怕也……”
“挑一個?我猜呀,那一個非玲姐姐莫屬!”采珠故意刺激人似的在長使身側繞著圈兒,往她耳朵裏大聲說道:“大家有目共睹,適才殿上一舞,就數玲姐姐舞得最出眾,皇上不挑她還能挑誰去?”頓了頓,又衝人冷嘲熱諷:“不像有些個自不量力的,大老遠跑來還當眾獻醜,跳支舞也跌跌衝衝的出盡洋相,丟人哪!我要是那個人,哪還有臉待在這裏,早就一頭撞死在這宮牆上了!”
長使從殿中出來後,神色就不太對勁,此刻更是吃人似的瞪著采珠,咬牙恨恨地道:“方才殿上,是你踩了我的裙擺?”
“哎喲,怎麼著?生氣了?想咬我一口呀?”采珠伸長了脖子湊上去,眼角餘光還輕蔑地瞄著人,“咬啊,你咬啊!瞧你這鄉下人的俗氣樣兒,在殿上扭的那幾下,那也叫舞技?醜得跟母雞擺臀兒似的,那風騷勁,讓人瞧著純是窯子裏賣笑的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