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糾纏青絲亂,明月失了梅花影。
良宵為誰?諳盡愁緒無由醉。
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葉蓁蓁不喜歡酒,從來都是酒入愁腸愁更愁。何況,借酒消愁,更是怯懦之輩所為。
然而,今夜,就放縱一下,拚卻醉顏紅。
有人卻不許。
“蓁蓁!”握住了葉蓁蓁的手,執著而堅定。
葉蓁蓁淺笑斜睨:“怎麼,在這裏,連喝酒的自由都沒有?”
“蓁蓁!”也不知這男人怎麼使了巧勁,葉蓁蓁的酒壺竟拿捏不穩,落了他手。
“嗬,想不到你也是武林高手,失敬嗬失敬!”是對自己太失望了吧,本想著掀起一場風波,誰知道卻亂了自己的風波。她的定力,何時變得如此脆弱?酒不醉人人自醉,葉蓁蓁媚眼如絲,醉態可掬,瓊枝月下,舞紅纖蕊,“你看我是否有貴妃醉酒的動人?”
“你是皇後!”什麼貴妃?後宮何時設立了貴妃?宮玨濃眉微皺,見不得蓁蓁這般沮喪和失落,記得自己好像最煩女人放浪形骸的,然而這畫麵化在心底,依然隻是心疼。
“皇後啊!”葉蓁蓁忽然咯咯笑了起來,腰肢一折,彩袖飛揚,舞低楊柳樓心月。
不再理睬那個怔忡的男人,葉蓁蓁就著這淒涼的月色飛舞起來。
她用她的長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腰間的褶裙;用她細碎的舞步,飛揚的飄帶,輕雲般慢移,旋風般疾轉,舞蹈出詩句裏的離合悲歡。
宮玨沒有再阻止葉蓁蓁,他隻是靜靜地欣賞著,默默地感傷著。忽然驚覺,自己竟從未試圖了解過葉蓁蓁,既不知道她的來曆,也不知道她的心思,更不知道,她會有如此凝重的悲涼愁緒。
以為隻要把她留在身邊,便是莫大的恩寵。以為隻要給她皇後的尊貴,便是格外的寬宏。
卻不是!
怪不得她總是寂寞,總是冷清。
葉蓁蓁還在舞蹈,淩亂的卻是觸目驚心的妖豔。
男人忽然騰身空中,抱住了葉蓁蓁禦風而行的身子,緩緩落到地麵。
“蓁蓁,朕不喜歡你這樣?”那英俊的眼眸,竟注滿了水汽,“朕好心疼。”
想要調笑君王多情,卻是那麼忍無可忍,有淚如傾!
“蓁蓁,想哭的時候你就盡情地哭,朕讓你依靠,朕的胸膛永遠讓你依靠。”溫柔地摟住葉蓁蓁顫動的嬌軀,一手輕輕撫摸著葉蓁蓁的後背,“哭吧哭吧,哭出來就不會那麼苦悶那麼痛了!”
她從來不在人前流淚的,即使是在陶夭夭麵前,她也是那個堅強的姐姐,包容別人的悲傷和苦悶。
她本來是想笑顏飲烈酒,隱沒深幽皇宮中,涼淚長流的。
她本來隻想借著肢體的語言傾瀉內心的苦悶的,然後咽淚裝歡,即使含著淚也要微笑的!
可是,都毀在了他的一句話裏。
這一哭,哭得肝腸寸斷。
這一哭,哭得涕淚長流。
這一哭,哭盡了鬱結多日的愁緒。
這一哭,哭散了心頭累積的烏雲。
隻是放聲痛哭!
在這個男人的懷裏,這個她一心想要避免的男人懷裏。
真的,那麼多事情,她都是竭力避免和他的糾纏牽絆。
明知道,尋找夭夭,隻要他一句話,就可以全國總動員。
就是不願,和他牽扯了太多的情太多的意太多的債。
就是害怕,日後會理不清剪不斷還不了忘不掉。
終究是避不開,終究要注定沉淪在他的溫柔中。
這一刻,知道自己再無生還餘地了。
這一刻,清楚自己再也避不開這個男人的影子了。
無論將來她人在何處,這個男人都會如影隨形,日夜糾纏。
因為,宮玨這兩個字和這個人都是那樣深刻地鐫入骨髓。
這一次,宮玨如何離去,她竟不知。
醒來時,床頭放著一杯醒酒清茶。
“娘娘,皇上特地囑咐,讓你一醒來就喝下的。”憐心的笑顏映入眼簾。
“皇上?”昨晚的記憶一點一點地拚湊起來,忍不住難堪地紅了嬌容。
“皇上已經上早朝去了,走之前還反複叮嚀,讓我們不要吵醒娘娘呢!”憐心興奮地稟報著,皇上一定是愛極了娘娘,居然在長寧宮留夜,居然還不讓娘娘起床服侍。皇上,簡直就像是一個體貼入微的丈夫,寵著自己的小嬌娘呢!
“憐心,你怎麼不叫我?”嗔怒地瞪著那個好事的宮女,有必要樂成這樣嗎?
“皇命難違啊!”憐心誇張地撅嘴,忍不住又撲哧笑出聲來“娘娘好福氣啊!”
“憐心!”這小姑娘,也學會貧嘴了呢!臉一沉,“你好像樂在其中啊!”
“那當然,娘娘的快樂就是憐心的快樂!”憐心的臉看不出任何的虛情假意。
“真的?那不是違背了你的初衷?”是感動的,卻仍是板著一張俏臉,這憐心,也隨她一起墮入了這張多情的網內了嗎?
“沒有啊!”憐心認真地說道,“皇上薄幸,娘娘就給他一點教訓;可現如今皇上變好了呀!娘娘,你果然是天人下凡,居然連皇上都能改變呢!”
“憐心!”忍不住啼笑皆非,這憐心簡直是走火入魔了。
“娘娘啊,從今往後,你也別折騰皇上了吧!”憐心語重心長地勸道。
“怎麼,什麼時候連你都成了皇上的說客?”喝了茶,坐在梳妝台上,任憐心梳理她的長發。頭發好像太長了,一直沒有修理。是入境隨俗了麼?
“娘娘,憐心永遠都隻是娘娘的憐心,憐心就指望著娘娘能夠像現在這樣,快樂一輩子。”憐心注視著銅鏡中的皇後,那笑意,竟會是如此的隱忍不住,連皇後自己都沒有察覺,想必,是真的開心無比吧!
“像現在這樣?”怔怔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真的呢?鏡子裏那個眉眼盈盈的女人,那個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仿佛是在傾訴著幸福兩個字的女人,真的是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