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星山的枯井之下,淩幻虛和楚天雲仍是維持著最初的姿勢,幸好井口雖被大石蓋上,仍然有縫隙可讓空氣流動,倒不至於有窒息的危險。然而兩人僅憑插在井壁上的長劍支撐體重,時間一久,手臂早已又酸又麻。
楚天雲終於道:“這樣不是辦法,我看我們要先對付了那群蛇,在井底休息一下,才有精力尋找出路。”
淩幻虛道:“那麼多的毒蛇,我們怎麼對付?”
楚天雲沉吟片刻,忽道:“有個方法可以一試。”又向她道,“我要鬆手片刻……你、你能不能暫時摟住我的腰,替我支撐一會。”
聽得他如此說,淩幻虛不禁麵紅過耳,但她了解楚天雲的性格,知道他這麼說必有原因,於是一聲不響,依言抱住了他。隻覺黑暗中傳來細微的聲響,卻是楚天雲在解他的衣帶、除去外衣,淩幻虛心中雖感奇怪,卻又不好意思直言相詢。
雖然洞中黑暗,然而兩人相距甚近,楚天雲的一舉一動淩幻虛都能清楚地感覺到,隻覺他以衣帶綁住剛剛除下的外衣,又自懷中取出什麼東西均勻地灑在外衣之上,接著又取出了火折子。
楚天雲的動作這時才稍微停頓,道:“我要點火了,你要不要閉上眼?”
淩幻虛十分好奇他將要做些什麼,於是搖了搖頭,道:“沒關係。”更何況,與他如此緊緊相擁,心中的懼怕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減退消散。
楚天雲這才晃亮了火折子,點燃了外衣的下擺,然後飛快地將它向下丟去,手中的衣帶卻又將它拉住,懸在半空。淩幻虛忍不住向下望去,隻見下麵上千條毒蛇昂起身子,嘶嘶有聲,甚是可怕。
她勉強忍住了惡心之感,隻見點燃的外衣初時火頭還不甚大,不知燒到了什麼,火頭忽然間暴漲起來,楚天雲這才鬆手,燃燒著的外衣正罩在群蛇頭上,頓時嗅見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
淩幻虛正呆呆凝望,忽聽楚天雲道:“你……可以鬆開我了。”原來他已重新抓住劍柄,穩住了身形。
淩幻虛見他麵上早已紅透,心中亦覺羞澀,急鬆開了他。雖已鬆手,但井中如此狹窄,兩人仍是麵對麵緊挨在一起,四目相對,不覺都有些癡了。
半晌,淩幻虛才微微偏過麵龐,低聲道:“你……能不能別這樣看著我?”
楚天雲這才醒悟,急移開目光,向下望去,同時輕輕道:“抱歉。”適才他望向淩幻虛時,隻見她麵現紅暈,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動人,一時間竟如著魔似的不能移開目光,三年不見,她竟比當日自己初見時更為美豔。
隻聽淩幻虛問道:“你在衣服上灑了什麼,如此易燃?”
楚天雲道:“是硫磺的粉末。”
隻覺腳下熱浪滾滾,枯井中本就有些枯草樹枝,遇火自然燒得不可收拾,群蛇在火中翻滾掙紮,說不盡的可怖,淩幻虛望了一會,隻覺心驚。
這場火直燒了好一陣子才慢慢熄滅,兩人都被煙霧嗆得連連咳嗽。等到火完全熄滅,又過了好一會,楚天雲才取出火折子,點亮了向下望去,隻見群蛇都已燒得焦黑,於是道:“我先下去看看。”
淩幻虛急道:“千萬小心!”
楚天雲點了點頭,已將火折子遞給了她,然後拔出井壁上的長劍,輕輕向下落去,待得將及井底,他以手腳撐在井壁之上,用劍將蛇屍都撥到一邊,空出勉強可容納兩人之所,這才躍入井底,又抬頭向淩幻虛道:“可以下來了。”
淩幻虛也抽回長劍,飄落井底。井下空間本就有限,又有一小半要堆那些毒蛇的屍體,雖已腳踏實地,兩人的身體卻仍緊緊相偎。
楚天雲向後退了半步,背部已緊貼在井壁之上,令兩人間稍微多出了點空隙,又自她手中取回了火折子,這才道:“你先坐下休息片刻。”被困多時,兩人的體力早已不支,就算隻能坐上一坐也比站著要強。
淩幻虛道:“我還支持得住,你先休息。”
楚天雲微微一笑,道:“這種時候,難道我們還要謙讓半天,多耗體力不成?你先休息,我稍後再說。”
淩幻虛知道無法說服他改變心意,於是還劍入鞘,默然坐下。
楚天雲也收起了長劍,向一旁的蛇堆望了一望,道:“若是餓了,還有蛇肉可吃,看來我們還能多支持幾天。”
淩幻虛卻覺蛇屍有些惡心,別過臉去,不想看到,身子剛側轉過來,忽覺肩頭微微一痛,一條細長碧綠的小蛇已倏地自肩上滑下。她急忍痛捏住那蛇的七寸,將它甩到蛇堆之上,又疾點了傷口周圍的穴道。
楚天雲早已望見,見她麵上立時現出黑氣,知道那蛇劇毒無比,急將火折子插入蛇堆之中,伸手將她抱起,這才有空間坐下,輕聲道:“得罪了。”撕開她肩上衣服,低頭吸出蛇毒。
淩幻虛隻覺全身麻痹、動彈不得,視線也趨模糊,雖想阻止,卻又無能為力,心中卻大為感激:想不到他竟會為了自己,甘冒中毒的危險。
楚天雲小心地吸出毒血,直至血色由黑轉紅,這才終於放心,向淩幻虛麵上望去,隻見她麵上黑氣已然消退,蒼白而無血色,不由心生憐惜,輕輕喚道:“幻虛,幻虛……”
淩幻虛雖依稀聽得他在喚自己,卻無力回答,反而一陣倦意上湧,不禁合眼睡去。
楚天雲見她不答,輕探她脈搏,隻覺緩慢平穩,知她隻是睡著,並無大礙。轉眼又見她肩頭衣衫已然破損,可惜自己外衣已被燒毀,無法替她遮掩,隻得移開了目光。
之前雖與她一路同行,卻隻有在井下這段時間裏,兩人最是接近。楚天雲情不自禁地抱緊了淩幻虛,心中又是甜蜜,又感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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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想不到……”追月山下的秘密山洞中,柯岩忍不住長歎一聲,喃喃道。
莫池言道:“屈放華果然偷學了見淵的武功,他真是處心積慮、深藏城府。”
“不僅如此。”柯岩道,“觀他今日與陳月影交手,當中還糅合了武林各派的絕學。我想,他已在暗中修煉各派的絕學。”
莫池言吃了一驚,道:“難怪他會派人混入八大門派,原來除了想在青州之會上成為江湖第一派、當上武林盟主之外,還想趁機偷取各派的神功絕學。”
柯岩道:“以他今日的功力,若我的雙腿能醫好,或許還能與他一戰。”
莫池言想了一想,忽道:“那關在洲如今正在我們的手中,當年他人稱醫仙,醫術超群,說不定有辦法治好教主的雙腿。”
“可惜他一定不肯替我醫治。”
莫池言微微一笑,道:“他們師徒情深,我們可以用關在洲來控製陳月影和葉韻蕾,又為什麼不可以用她們倆來威脅關在洲?”
柯岩點了點頭,道:“可以一試。不過眼下最關鍵的,還是要尋覓得力的人,替我們效命,對付屈放華。”
莫池言輕撫長須,道:“教主所言有理。如今陳月影和葉韻蕾被擒,能夠幫上我們的隻剩雲獨步一人,我看他也孤掌難鳴。”沉思片刻,忽道,“教主,雲獨步曾說過,楚天雲和淩幻虛中了崔明鏑之計,被困枯井之中。”
柯岩向他望了一眼,微笑道:“你是想利用他們?不過,他們被困井中已有兩天,現在說不定早已成了毒蛇的食物。”
莫池言道:“若他們連這小小的陷阱也無法對付,就不值得我們拉攏,死不足惜。”
柯岩哈哈大笑,道:“好,你果然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們這就去那枯井邊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