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玉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不知道聚集了多少所謂的名門正派、江湖豪客。大廳裏早已經坐不下,酒席一直擺滿了院子。
喬思思這會兒已經懶得東張西望了,她現在失望的心情簡直無以言表,本來期待著這次武林大會可以一飽眼福,盡覽俊男美女,結果,越看越失望,越看越倒胃口。尤其靠近她這一桌的,更是典型的粗豪漢子,大聲說話也就罷了,還大聲放屁。喬思思的食欲就在濃鬱的汗味、屁味,以及各種說不出的氣味中一點點地銷聲匿跡。
啪——
她重重地放下了筷子。
“娘子,怎麼了?”
在一片嘈雜聲中,玉潛龍溫柔的嗓音猶如一縷汩汩清泉,滌蕩了喬思思胸口的悶氣。
“我錯了。”
“什麼?”
“我太不孝順了。”
“啊?”
“此刻我本該待在娘家和爹、姐姐一起安靜地用餐的。”想起江南的精致糕點她居然錯過,心中的痛就綿綿不絕。她做什麼和自己過不去,非要留下來看什麼武林大會?
她有病!
“相公,你說我們明早啟程回娘家好不好?”
“好!”
“豈有此理!”玉仲的聲音破空而來,“你把玉家當成什麼了?”
喬思思嚇了一跳,不至於吧,她隻不過想回家而已,沒有看不起玉家的意思啊!
“玉家到底是什麼,玉家自己心知肚明,何必惺惺作態?”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接踵而來。
喬思思一愣,繼而一喜,很快又一驚!
公公的怒氣不是針對她而來,但惹得公公發怒,事情就非同一般了。
“淩步蘋,你把話說清楚。”玉仲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怎麼,玉老爺子是要滅口了?也是,這一個月來,被玉家滅口的人難道還少了?”華山派掌門人淩步蘋的聲音更加尖銳,將滿院子喧嘩的聲音都壓了下來,一時鴉雀無聲,大家都向玉仲這一桌望來。
玉仲氣得須發亂抖:“淩步蘋,我敬你是華山派掌門,才對你禮讓三分。你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了,休怪我不客氣。”
“玉老爺子想聽,在下豈有不從?”淩步蘋手中的扇子嘩地一聲展開,神態儒雅瀟灑,實在不像那等挑撥離間的小人。
一時連喬思思都疑惑了:“夫君,難道玉家真的做了什麼錯事?”
玉潛龍不及回答,寧曉冉淩厲的目光已經殺了過來。
喬思思吐了吐舌頭,連忙做出專心致誌傾聽的模樣,望向鄰座的淩步蘋。
“武林大會素來十年一次,未知這一次突然更改了年限,是何道理?”
玉仲疑惑地望著對麵來自少林的代表空見大師:“大師,帖子由少林發出,大師豈有不知?”
不料空見大師卻也搖了搖頭:“玉老爺子,武林大會提前召開一事,乃是玉家派人前來說明,方丈才下發英雄帖!”
“什麼?”玉仲滿頭霧水,脊背上卻有一絲陰寒緩緩攀援,一轉頭,是淩步蘋冷冷的笑意,“請大師明說,究竟是玉家哪個弟子?”
“段長峰!”
玉仲倒抽一口冷氣,段長峰的確是玉家的得意門生,武功造詣不在仲長明之下,而且一直打點玉家的生意,是以“段長峰”三個字一說出來,江湖中鮮有不知道的。隻是兩個月前,長峰接到了家書,辭師而去。若是他私自去少林假傳信息,玉仲的確百口莫辯。
“長峰兩月前就辭別師門,此事老夫的確不知情。”
“玉老爺子都不知情,在下等人自然更不知個中玄機了。”淩步蘋長眉一軒,話鋒一轉,“兩個月前,玉家受一位叫霍成明的男人委托,助他向楊家尋仇;一月後,楊門鏢局慘遭滅門。總鏢頭楊帆固然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但楊家上下一百多口,婦孺老幼何罪之有?玉老爺子何苦連那三歲的娃娃和懷孕的楊家兒媳都不肯放過?”
此言一出,群雄齊聲大嘩。各人麵上神色之詫異、驚駭、鄙視、憤怒、恐懼、憐憫,形形色色,實是難以形容。玉仲這些年來身為武林霸王,卻毫無驕狂之氣,而且素有俠義風範,樂善好施,武林中人無不欽仰,誰能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等心狠手辣之事?過了好半天,紛擾聲才漸漸停歇,但目光卻齊齊集中於玉仲身上,隻等他解釋。
“楊家一案,玉家牽累其中,老夫也在調查。玉家派出去解決此事的兩名弟子,一直不曾歸來;霍成明事後也音訊全無,隻要他們一回來,真相必能大白!”
“若是回不來呢?”
“老夫自然會給楊家及各位一個交代!”
“哼,隻怕你要交代的何止這些?”淩步蘋啪地一聲收攏的扇子,“鹽幫幫主石誠、崆峒派弟子雲飛、青城派弟子司空晟、白龍幫副幫主應大雄、斷劍門掌門童成化、新月幫弟子傅紅玉等等,這些英雄皆是被玉家門人挾持殺害,而事後證明,所謂的尋仇子虛烏有。玉家欲蓋彌彰,竟將委托之人悉數滅口。這數十條人命,玉老爺子如何擔待?”
玉仲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年:“玉家的確有失察之罪。”這些事情,他也是直到十天前才知曉,而當年解決這幾起事件的弟子,早已離開師門而去,音訊全無。他也知道事有蹊蹺,有個正在向玉家當頭罩下,偏偏無跡可尋。
“哼,淩某倒是聽說,玉家利欲熏心,想要獨霸武林,籠絡不成,殺心頓起……”
“你血口噴人!”玉仲急怒攻心,噗的一聲,一口鮮血直噴出來。
“老爺子!”寧曉冉驚叫一聲,飛身過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玉仲,“各位英雄,一切尚待查明,若是全部推在玉家身上,對玉家何其不公?玉仲為人如何,難道相處了這麼些年,還不清楚麼?”她惶急的目光略帶著懇求,自有一番楚楚動人,群雄竟不由自主地心生惻然,有的已經坐了下去。
淩步蘋又是嘩地一聲打開了扇子:“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人心,的確是要相處久了才會真正暴露出來。玉夫人,江湖上血案連連,縱然玉老爺子不曾親自動手,但玉家總是不能排除在外。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玉老爺子教徒無方,總是無法推卸的。哼哼,一個人久居高位,權勢利欲熏心,這顆心會不會變,實未可知!”
“淩掌門,我夫君已經被逼吐血,淩掌門何苦抵死相迫?華山派今日敗北,淩掌門技不如人,故而對這次武林大會才心懷不忿麼?”
淩步蘋麵色紫脹,快速搖了搖扇子,又是冷冷一哼:“華山派技不如人,玉家就能問鼎武林了麼?哼哼,玉家大媳婦來自唐門,莫不是玉夫人在酒席之中放了什麼催功散之類的,所以才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