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猗蘭操,我要跟你談談!”心情複雜地撳著按鍵,猶豫幾秒鍾,巫月雅還是發出了短信。
很快就收到回複:“教室後麵的園子見。”
這算什麼,嗎?
故意慢悠悠晃過去,他已經等在那裏,背靠著小橋一邊的扶欄。月色很好,雖然是夜晚卻並不黑暗,大部分物事都可以看清,包括他臉上的表情。
“我們在一起六年了。”等她走近點,猗蘭操淡淡地說。
“是,多謝你還記得。”巫月雅滿腹怨氣,冷哼一聲。
他抬起頭,“可是我跟桓紫芝相處的日子,從來沒有超過一百天。”
巫月雅愣了一下,慢慢轉過身,“一百天……為什麼沒有超過一百天?”
猗蘭操平靜地說:“因為,她死了。”
“死了?”巫月雅大為詫異,聲音不自主高上去,“每一世都是?”
“對。”
她一時語塞。
猗蘭操站起來,麵色平靜地說:“還記得你問我,為什麼跟你在一起那麼久也不厭煩,事實是,我一直把多出來的每一天當作是恩賜,又怎麼會厭煩?”
厭煩……這個詞在巫月雅心底翻滾了一下,悄悄沉下去。
“那你現在,厭煩了嗎?”
猗蘭操沉默一下,最終說:“我們是不應該有任何交集的兩條平行線。”
巫月雅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他真的這麼說了?六年的感情,就因為她不是桓紫芝,就淪落成不應該相交的平行線?
“連,朋友都沒得做嗎?”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猗蘭操對她淡淡一笑,沒說什麼,但是那笑容已經回答了她。
“回去吧。”他說,轉身往橋下走去。
巫月雅不記得自己在那座橋上站了多久,直到一個噴嚏把自己打醒,還站在這裏做什麼,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凍感冒了沒人心疼的。
掏出紙手帕,巫月雅揩著鼻涕,朝相反的方向慢慢挪走。
一直交往的男朋友突然有天對你說“對不起,你不是我喜歡的那個”你會怎樣?
給他一個耳光,怒吼:“你也不是!”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撲在桌子上痛哭流涕,大吵大叫:“為什麼?我可以改!”
失控地抱著頭捂著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冷若冰霜地什麼都不說,回去收拾他送的所有東西丟進垃圾桶。
巫月雅在腦海裏把這些反應一個一個地過濾,發現都不適合自己。
該死的孔猗蘭操,居然可以這麼決絕,一般人至少會說“我們還是朋友”吧!哦,差點忘了,猗蘭不是一般人,他甚至不是人。
一連好幾天,巫月雅沒課的時候就坐在學生會門口那張長椅上發呆。春天真的來了,陽光越來越好,暖風和煦,適合偷懶和發呆。
本以為,那個漂亮的男孩子隻是覺得新奇,才會一下子就走過來說要跟自己做朋友。
沒想到他們真的在一起六年沒有分開過。
本以為,那個漂亮的男孩子,真的會在自己身邊一輩子。
沒想到才確定這一點,他就遇到了今生注定的真命天子。
本以為,隻要躲著他就好了,眼不見為淨,就算情緒低落也是自己一個人的事。
沒想到之前要好得過了頭,四年都得同校同係同班,哪有地方可躲?
本以為,沒有他的日子其實不是那麼難捱,逼自己忙一點,也就熬過去了。
沒想到她包攬了寢室、學生會和課堂上所有的活,忙得連軸轉,可惜睡覺還是夢到他。
……
巫月雅投降了,真的投降了,順應天意,索性專心想他。
一隻手落在肩膀上,“巫月雅?”
巫月雅眨了眨眼,愣愣轉過頭。
柳如蘇已經在身邊坐下來,“一個人發呆?”
她苦笑著摸到手邊的咖啡,拿起來喝一口,早冷了。
“因為猗蘭的事嗎?”柳如蘇又問。
她不回答。
柳如蘇歎了口氣:“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你又沒錯。”巫月雅懶懶地又喝了口咖啡,太難喝了,簡直無法忍受,她抬手扔掉,說:“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一個關於魔和人類的轉世的故事?”
她猜猗蘭大概已經對她說過,可是柳如蘇隻是挑了挑眉,“沒有,是怎麼說的?”
“你不知道?”巫月雅有些意外,“好吧,故事發生在南齊以及此後的一千多年裏,故事的主人公是一隻魔,和一個人類的女子,那女子……”她頓了頓,說:“叫桓紫芝。”
“喔,然後呢?”柳如蘇雲淡風輕地聽完整個故事,“那麼,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她求證式地重複道:“一個……故事?”
巫月雅點點頭。
柳如蘇思考了片刻,聳聳肩,她不明白這和他們三人有什麼關係,“那麼,你想借以說明的是?”
“這不是借喻,在這個故事裏,你就是桓紫芝的轉世,猗蘭他就是那個魔物,他找到你,你被他吸引,是冥冥中注定好的。”
“故事很不錯,但我還是不大明白。”柳如蘇禮貌地笑了笑,等著巫月雅說出點真正有意義的話來,但是她等了又等,發現巫月雅不像是開玩笑,她看著自己的目光很認真。
“不會吧?”柳如蘇搖頭失笑,前世今生是很迷人的設定沒錯,如果她小個十歲,一定會被打動。
她優雅的笑意落在巫月雅眼裏,隻覺得無趣。
“我沒跟你說笑。”她的冷淡終於讓柳如蘇收斂了笑意。
“那好吧……就算我和猗蘭都是故事裏的人物,那麼,你呢?”柳如蘇隨意地問,忽然想到什麼,好笑地抬起眼補充:“不會是,南齊的皇帝吧?”
巫月雅僵硬地動了動身體,“我隻是從猗蘭那裏聽來這個故事而已。”
“你相信?”柳如蘇好奇地問。
“為什麼不?”她有點生氣了,柳如蘇,你為什麼質疑,你憑什麼。
你,你不配做桓紫芝。
那一刻,她腦海裏突然就冒出了這麼個念頭。
柳如蘇一點也沒生氣,反而心情很好的樣子,微微笑著。
“如果你,突然被說成是某個人轉世,你相信嗎?”
巫月雅發現自己答不上來。
與其說是相信,不如說是逼迫自己一定要相信。
因為,那是猗蘭“喜歡”她的理由,如果懷疑,不就等於推翻他喜歡自己的可能性?
所以,即便覺得荒謬,她還是相信了,正如她相信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猗蘭一樣,哪怕他不是人類,是一條蛇,也動搖不了這個信念。
多可笑啊,在愛情裏猗蘭是她的全部,這一點無法改變,而她,從他愛情中的一部分,變成連一部分都不是。
什麼也不是。
她跟猗蘭之間發生的一切,也可以在柳如蘇身上再發生一遍。她並沒有為他建立什麼無法取代的豐功偉業,她做的事情,其他喜歡猗蘭的女孩子也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