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丹心請柬似情書(1 / 3)

蠢男醉春風(喬克天使)

卷一 春山如笑

風姿秀逸,婉約如月。

這便是她名字的由來。

驚鳳莊依山而建,莊內還保留了大量的山中原貌。而莊園的主人便住在山林的頂點——摘星閣。

以半山腰精巧的圓門為分界點,山下是莊內管家和仆人的工作、休息的地方,而山上便是禁區。

偌大的莊園有管家一名,清掃仆人三名,廚師兩名,洗衣婦兩名,婢女兩名……現在隻剩一名婢女了。而所謂禁區隻有婢女可以進入,但她也隻不過是送日常三餐,偶爾打掃一下莊主常用的房間而已。

拾級而上,小月穿過長約二十丈的鵝卵石小路,繞過設計奇巧的矮樹花草,推開厚重的木門,身著淡黃色輕衫的少女便踏入了禁地。

半山腰的圓門,把山上山下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山下主屋黃瓦紅柱,重簷疊頂,厚實尊華。院落門闕層層推進,層次豐富,次序井然,閣亭樓榭精巧華美,而且在階梯處都會使用空間對比,以不同高低的矮樹來填補地平落差,讓人幾乎感覺不到身處的是山陵高地。

而過了圓門處,畫麵便猛然不同,四周全是高聳的參天古木,連太陽都似被阻擋住。小月冷冷地打了個寒顫,雖已來過了多次,但她還是不太習慣。階梯在古樹間蜿蜒向上,曲曲折折不知何處是盡頭,比尋常的青石板高了一倍的青石做成的石梯,未走便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仿佛隨著山體無限蔓延到山頂的高大樹木間,靜靜地點綴著古樸幽靜的院落——摘星樓閣。

站在摘星閣的大門前,小月先平息了輕喘再推門而入,和陰森密林不同的明媚秋色爭先恐後地湧入眼底,才習慣了暗淡光線的小月又感覺刺目地眨了眨眼。

閣內庭院回廊錯落有致,別具風格,但那些不知名的五顏六色的麗草花樹卻毫無節製地怒放生長著,搶占小路亭廊,讓人愈覺錯亂和詭異。

小月每走幾步便停下來細細思考該如何走下一步,直走還是拐彎,上亭還是下廊,不要怪她謹慎,據說她前一任送飯丫環便因誤入禁地中的禁地,不知見了什麼,陷入幻覺發狂而死。

以手肘碰開餐風堂的門,小月習慣性地鬆了口氣,卻見屋內突然多了個紅衣人影,便一口氣嚇得未提上來,連手中的食盒都差點打翻掉。

“你是誰?”突然想到能出現在摘星閣中的除了丫環還會有誰。驚異的叫聲猛地低了下來,變得囁嚅小心:“你……你是莫少爺?……”

餐風堂四麵不做牆壁,而是嵌裝著玲瓏精致的長窗,為四麵觀景用,而長窗全推開時,四周開闊的景觀便瞬間湧入堂中,連山下連綿的田園都可隱約看見。而這時紅衣男子轉過頭來,小月呼吸便窒了一窒,景色皆退去,天上地下仿佛隻剩下眼前這個少年。

第一眼就會注意到少年的眼睛,大而斜飛的丹鳳眼,幽幽深深仿若浩瀚海洋,好像隱藏了許多與少年年齡不符的智慧和秘密,又仿佛可吸食人心魂魄的神秘妖邪。

突想起這樣緊盯著主人與自己身份不符,小月忙低下頭,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拿著食盒,她是來給少爺送飯的。

“莫,莫少爺,你的飯。”

不敢再看向主人,小月就那樣低著頭走向屋內惟一的木桌。越靠近少爺,鼻端就越嗅到仿若茉莉的清香,這種淡雅的花香是從少爺身上發出的嗎?記得前幾日送飯時,屋內留下的是濃鬱的桂花香。低眉偷瞄了一眼,少爺修長的身軀就在一臂之遙,臉莫名紅了紅,她為掩飾心慌地忙把四菜一湯全擺上桌,掀開第一層食盒,下麵是米飯和飯後茶點。

“你叫什麼名字?”

突如其來的問話令低頭彎腰後退的小月嚇得差點跳起來。驚訝地看了身影絲毫未動的少年一眼,她又連忙低下頭細聲道:“阿花……不,是小月。”

“嗯?”

“管家說我以前的名字太過俗氣,便給我起了‘月’字。”

雖未看清少爺全貌,但直覺認定他應是清秀俊逸的,而與那種想象中的容顏不符的,是少爺喑啞的嗓音,晦澀難聽。

“你也會武功?”

“山莊征人其中的一條是必須要有防身的武藝,我恰巧曾跟著爹爹學過一些。”

雖不知主人突然問這些話的原因,但小月還是畢恭畢敬地回答。

“哦,那你知道武林中四大尊者嗎?”

“哎?”抬頭,驚愕的目光對上少爺幽深的眼,小月連忙撇過臉,不敢與之對視。

“不知道嗎?……那你先下去吧。”

沒去理會小月仿佛奪門而逃的動作,紅衣少年的目光全落在手中的一張拜帖上。

淡黃色鏤空花紋的請柬,在封口處以紅心粘貼,打開後是提神的薄荷香氣,清涼辛辣。

字跡是肆意的狂草:月圓之夜,鳳凰山巔,纖手素衣,靜待君來。

而落款處是:花非花誠邀。後綴還以丹筆描繪紅心模樣,仿佛他手中拿的隻是女子邀請心儀男子到後花園互敘衷腸的情信。

纖細的手指撫上紅心處,然後又放到口中輕舔一下,少年露出無法稱之為“笑”的空洞表情:“是鶴頂紅。武尊竟拿這種低級的毒來下戰帖,也太過小看我了吧。”

手指輕撫處,請柬似被腐蝕了一般,枯爛卷曲,但“突”的兩聲悶響,令少年露出吃驚的神情來。黃色的輕煙泛起,少年紅色的衣袍遇煙蝕成點點小洞,而少年卻絲毫不受影響,反而深吸了一口氣:“秘毒‘素衣’啊,比較高級一些的毒了。原本藏在請柬紙中,遇氣便引爆呢。這種試探是該說武尊狂傲還是莽撞呢?真是有趣的人。”而且請柬送達時,他竟未感覺到外人的氣息,真是不一般的高手。

把殘破的請柬塞進同樣殘破的衣袖中,少年坐下來慢慢吃著早已涼掉更有可能摻有毒的飯菜,心中竟有許久未曾出現的快樂之感。

反手用力關上圓門處厚重的木門,小月仿若虛脫地蹲下身來。

“小月,你怎麼啦?”

身後突然響起的問話令小月又驚嚇地尖叫了一聲,轉過身靠著木門一屁股坐到地上。

清掃工李伯正以與滿臉猙獰刀疤不符的關切眼神看著她。他離小月大概有七步遠,手中提著水桶,看樣子正在澆樹除草。

“什,什麼怎麼了?”小月驚魂未定地抹抹頭上的汗說。

“你看起來就像在逃命一樣。”

“我,我見到我們主子了。”

驚悸地瞥了身後的木門一眼,因此她沒有看到李伯眼中閃過的一道淒厲之色。

“怎麼?主子嗬斥你了。”

“沒有。隻是他那雙眼睛令人感覺到毛骨悚然,雖然很漂亮的樣子。”小月撫了撫胸口,壓下劇烈的心跳,“總,總之,我覺得管家應該再招人進來,我寧願在山下掃地洗衣,也不想再上山。”

“主子有那麼可怕?”

“當然……”目光突定在李伯身後一點,小月發泄似的怨語猛得轉成激昂,“當然不是,主子就是天,是神,我們下人敬仰還來不及了,怎麼會有別的想法呢?”

“小月,你的嘴還是這麼甜。”

一身黑衣,外罩黑紗的女子由遠至近而來,途經李伯身側時,李伯身子僵了一僵,忙提著水桶到矮樹叢深處澆水,不再露麵。

“哪裏,哪裏。”小月跳起來,蹭到嬌媚女子身邊,諂媚地笑道,“莫姐姐,你今天還是這麼美麗啊。不過你這麼急地跑到這裏一定有什麼大事吧,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真巧,你也有這個心,這件事沒有你幫忙還不行哩。”女子巧言嬌笑的一句話就令小月有種烏雲壓頂的預感。

“莫,莫管家,什麼事?”小月手心發汗,結結巴巴地問道。

“別那麼見外,叫我莫姐姐便行了。”輕佻地挑起小月的下頜,莫婷婷細細打量著她清秀柔婉的臉,“莫少爺看中你了,讓你這一段時間上山去侍候他。”

“啊!”小月不敢躲也不敢退,隻是兩腳抖得差點站不住。長得美麗果真是種麻煩啊……

“你想到哪裏去了?”輕點了一下小月的額頭,莫婷婷嬌笑道,“我們家少爺可純情得緊呢,不會碰你的啦。隻是他八月十五有要緊事,在這其間要焚香沐浴十天,你搬到山上照應他一下。”

“讓,讓我貼身照顧這麼重要的人,不妥吧?”小月還在垂死掙紮。她來驚鳳莊才兩個月不到啊。還有她才下來,真不知在山頂的莫少爺是如何通知在山下房間裏的管家的,難道用飛鴿傳書?這麼麻煩,為什麼不一起住在山下,明明還有那麼多房間空著,真不明白有錢人的想法。

“這山莊隻有我和你兩個女人,莫非你想讓我去侍候他不成?”

滿意地看著小月認命地緊抿著唇不再說話,莫婷婷捏了捏她潤滑的臉頰,輕笑道:“別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啊,薪金加一倍呢。”

“啊,真的?”小月總是笑眯眯的眼猛地睜大,仿若可吸收無數光源的眼閃閃發亮,連同為女子的莫婷婷都不由得有一瞬間的迷惑。“我會努力地侍候莫少爺的。”小月用力點了點頭,她心甘情願拜倒在金錢的魅力之下。

嬌笑地看著小月可笑的努力,心卻從未溶解的冷。“普通人真是幸福啊。”想到摘星閣內棲息著的那個人,連在圓門附近都可感覺到不祥存在似的,莫婷婷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也沒和小月打聲招呼,便急急退下。

“那是連同門之人都會感覺到冷酷的惡魔。”

所以說普通人真是幸福,感受不到那仿佛可以撕裂空氣、毀滅一切的黑暗之氣。也有敏感膽小到隻見了他一眼便發狂的婢女,但小月明顯堅忍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