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係列的神話,原本就位於現實與創作之間的曖昧位置,但完全不會令人認為這是實際發生的現實。然而,悲哀的真尋在昨晚體驗了非現實的現實,而且現在也正在體驗當中。他賭上一絲希望,想藉由這個話題找出否定少女說法的根據,然而完全造成了反效果。雖然心有不甘,但真尋隻能承認這一點。
「即使如此,雖然有特例,但我們原本不能幹涉保護行星的文明與文化。雖然有特例,但我們原本不能幹涉保護行星的文明與文化。」
她總共說了兩次,似乎真的是要不得的事情。
「可是,洛夫克拉夫特還是從中得到靈感了吧?」
「是的,雖然很遺憾,但當時的那些家夥似乎有點目無法紀。不過當時與大師接觸的同伴隻有少數,所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隻是在大師完成小說之後,那些家夥把小說帶回母星結果大受好評,因而又有非法分子抱持著『那我也要參加』的心態,跑來與這裏的其他人類接觸,而且那些家夥來自各種不同的地方,像是哈斯塔、劄特瓜、加塔諾托亞(注2),以下多數。」
「難道,你所說的其他人類是……」
「德雷斯先生。」
她馬上就回答了。
(注2這些都是克蘇魯神話裏曾登場的邪神。)
奧古斯特•德雷斯。說到克蘇魯神話,這個名字的知名度與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並駕齊驅。與洛夫克拉夫特交情不錯的德雷斯,在洛夫克拉夫特過世之後,將他創作的宇宙驚悚小說係列整理成一個體係並命名為克蘇魯神話,同時也是出版該神話的主導者。
介紹他的時候,經常是以功過兩方麵加以論述。他的功勞在於洛夫克拉夫特死後應該會永被埋沒的克蘇魯神話,在他的努力之下廣為世人所知,並且還將設定整理得更完善,讓新的作家們易於打開克蘇魯神話的殿堂。
相對的,他的過錯在於洛夫克拉夫特係列著作中關於宇宙的恐怖,經由德雷斯的擅自解釋之後,設定成單純的善惡二元論與相克關係。換句話說,這個宇宙存在著善神與惡神,而且眾神各自被分類到火、水、風、土四種屬性,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無論是好是壞,在克蘇魯神話體係建立時給予深刻影響的人物,這就是奧古斯特•德雷斯。然而依照位於真尋麵前,名為奈亞拉托提普這個活證人的說法,德雷斯的創作以及傳承到現代的各種要素,都沒辦法斷言是單純的創作。洛夫克拉夫特當年從拜訪地球的邪神群得到靈感,德雷斯不就也套用了相同的模式?
「那、那麼,你也見過洛夫克拉夫特或德雷斯?所以才被寫在克蘇魯神話裏?」
「不,我沒有見過他們。」
「咦?可是奈亞拉托提普這個名字,從洛夫克拉夫特剛開始寫作的時候就……啊,是那些非法分子告訴他的嗎?」
「不,蠕動之混沌確實曾與大師接觸,而且似乎來往甚密。」
「啊?但你不是說你沒見過洛夫克拉夫特嗎?」
「我是說,我沒有見過他。」
真尋實在聽不懂她這番話的意思。
「抱歉,麻煩你講得淺顯易懂一點,我也會努力理解的。」
這時候,真尋打算將男性的豪爽個性發揮得淋漓盡致,采取比較低姿勢的態度。
「換句話說,真尋所說的奈亞拉托提普並不是個體名稱,而是種族名稱。」
「種族名稱?」
「比方說,真尋是日本人吧?不過能夠以『日本人』這三個字形容的人,在日本境內比比皆是。」
「唔、哎,算是吧。」
「請以相同的邏輯來推論。雖然我是奈亞拉托提普,但是,奈亞拉托提普並不是隻有我。」
「……所以說穿了,就像是奈亞拉托提普星人那樣嗎?」
「That’S right!」
奈亞拉托提普點了點頭,並且不知為何雙手叉腰、挺起胸膛。
整理一下吧。麵前的少女是蠕動之混沌,但不是唯一的蠕動之混沌。就像真尋是日本人這個類別裏的其中一人,這名少女也隻不過是奈亞拉托提普這個集團裏的其中之一。不是唯一,而是其中之一。
「那麼,當年來到地球與大師接觸的奈亞拉托提普不是你,而是別人?」
「似乎是這樣。畢竟即使是我,個性也沒有原作所描述的那麼差。」
相符程度達到百分之一百二十喔——雖然這句話已經湧上喉頭,真尋還是忍住了。
「我想也是。畢竟這麼蠢的家夥應該不會與核武的開發有關,還引導人類踏上毀滅之路吧。」
「雖然聽起來像在對我挑釁,但我就不計較吧。所以,還有其他想問的事情嗎?」
聽少女這麼說,真尋手肘靠著桌麵,以手心托著下巴,將視線投向半空中。
其他想問的事情……真尋已經知道自己可能會被人口販子賣掉,這名少女也說明了她是護衛,並且是外星人。不過,自己與全世界對克蘇魯神話的印象完全破滅,這是出乎意料的事情。要是全世界的眾多讀者得知這種事情,大概會嚇得倒地不起吧。即使是真尋也不願意相信這種事,然而他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