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裏,夏季草場最美的時候。
令人期盼了整整一年的祭敖包的日子,就要來到了。部落裏無論男女老少,全都喜氣洋洋的做著出發的準備。敖包所在的額爾古納山,離這部落夏季的草場,足足有十五天路程呢!
用肉脯逗弄著春天裏新生的幾隻小狗仔,看著從早晨開始就在衣箱前翻弄個不停的山雪,朱淚忍不住的嘻笑道。“可是在找祭敖包時穿的衣裳?”
“是啊。顏色可不能太素淨了,要鮮豔一些才好。”繼續翻衣裳的山雪皺著眉頭,頭也不抬的回答道。
“是啊,是要鮮豔一點的。”忍著笑,朱淚裝作一本正經的接道。“要不然,怎麼能讓心上人一眼就看到呢!”
“主人!”羞紅了臉的山雪忍不住的跺了跺腳,“你再笑,就不給你找衣裳了!”
“哈哈哈,我不笑了。你繼續找吧!”站起身來,朱淚掀了簾子站在門口。半是取笑半是認真的說道,“順便幫自己也找幾件當嫁妝,這次再不嫁,可就真的變成老姑娘了!”
“主人!”又羞又惱的山雪忍不住的大叫。
回應她的,是一連串清脆爽朗的笑聲,和幼犬們興奮的吠叫。
祭敖包啊!
額爾古納山上的敖包,是這片草原上所有部族共同獻祭的大敖包。通過每年一次的祭祀活動,大小部落彼此間聯絡結盟,相親通婚。同時,也通過祭品和競賽來展示本部落牲畜的富足,戰士的強壯和可汗的威嚴。
而更重要的,祭敖包的活動並非隻限於本族參加。長年與草原各部族做生意的商人們,不懼艱險出門遊曆的旅人們,又或者南黎與北玄懷著種種不同目的派來的使者們,都會在每年此時齊聚於此。將祭敖包之後的聚會,變得熱鬧非凡起來。
天還沒亮,隱隱約約的還聽得到狼嗥的聲音。睡意正濃的朱淚已經被山雪領著幾個穿著體麵的中年健婦,毫不留情的從被窩裏挖了起來。每年裏最最隆重的敖包祭祀啊,她這個主角之一,不好好的打扮一下怎麼能行?!
從頭到腳,一身火紅的傳統袍飾上,密密麻麻的用金線縫滿了象征著太陽、月亮、星星、山、水、草原和風雪的吉祥圖案。那金線縫得密集燦爛的程度,讓朱淚覺得幾乎耀花了她的一雙眼睛。
重新梳過的兩條烏黑發亮的辮子裏,編滿了金飾與紅珊瑚的裝飾。脖子上掛滿了長長的珠寶項鏈,腰間的金腰帶上擠滿了各式的香囊,就連兩隻纖細的手腕上,也被各掛上了數隻不同材質的鐲子。
“好重!我不戴不行嗎?”在七八雙手的掌控間隙,朱淚發出的微弱的反對聲響,被毫不猶豫的忽略掉。
當被戴上最後一件飾品,終於被宣告梳妝完畢的朱淚用手扶著脖子,很是艱難的抬起頭來走出帳篷的時候,還很是為自己的承重能力而感歎了一番。
隻是,這種感歎立即就被對可汗嫡妻的崇敬所替代了。站在準備出發的朱理真可汗旁邊的可敦頭上,正頂著一對碩大無比的牛角裝飾。那牛角上被裝飾的華麗程度,讓朱淚實在懷疑她是否下一秒就會被墜得跌倒。
太陽,升起來了。溫暖的陽光好不吝嗇的照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激起一片珠光寶氣的閃耀。
畢利格大薩滿驕傲的站了出來,站在了所有部族薩滿的最前麵,主持祭祀的位置。咚咚的敲起了鼓點,伴隨著身上銀鈴的清脆聲響,一聲聲的傳出好遠,好遠。
祭祀開始了。
沒有人說話,空曠的山岡上,隻有薩滿的鼓聲和咒語聲在響,一聲聲的,回響在每一個參加祭祀人的耳邊和心裏。
可顏部的薩滿奉上了掛滿了經文布條的樹枝,將樹枝牢牢的插在了敖包之上。緊接著,幾個身強力壯的薩滿抬上了宰殺好的健牛和肥羊,以報答天地之恩賜。他們一退下,早已舉著銀杯準備的朱淚立即上前,與其他部族的薩滿一起,將盛在銀杯裏的鮮奶、奶油和馬奶酒灑在敖包上。最後,用香柏枝攏起了一堆熊熊燃燒的火焰,草原上各個部落的可汗們紛紛上前,將煮熟的牛羊肉塊投入火中,率眾叩拜,以祈求一年裏草原上風調雨順、人畜平安。
當所有莊重繁雜的儀式都到了結束的時候,在薩滿們溝通天地的鼓聲和咒語聲中,所有前來參加祭祀的人們全都站起身來圍繞著敖包,從左向右轉三遭,祈求神靈降福於自己。
嚴肅的祭祀活動一結束,便預示著盛大競技活動的開始。
賽馬、射箭和摔跤。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小夥子們,哪怕隻有一樣表現出色,姑娘們的熱情也足以將他融化。
扶著沉重的頭飾,在山雪的攙扶下往營地帳篷走的朱淚,看著周圍一個個直愣愣往自己身上上下審視打量一番,然後便望而卻步的男子們,終於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草原女兒們最主要的嫁妝便是一代代傳下的珠寶首飾,祭敖包時,無論男人女子無不精心披掛,恨不能將全部家底全都戴在身上。以讓地位高低之別,貧窮富裕之差,一目了然,清晰可辨。
山雪丫頭半夜裏便拉自己起來精心裝扮,全身上下都掛滿耀富之物,應該就是為了顯示地位高貴、家庭富有,以便招來追求者的吧!可惜卻一不小心掛得太多太重,反而把男人都嚇跑了,哈哈哈……
看她那副噘著小嘴的可愛模樣,應該是在奇怪為什麼走了這麼久都沒有男人上前搭訕吧?
她?當然絕不會傻到告訴她這個真正的原因,來折磨自己的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