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便融化掉的星星的碎片,
化成閃閃亮亮的絲網,
用扯下的那對比雪花還要潔白的翅膀作點綴,
圍困住你。
李李翔驀然驚醒,漆黑圓大的瞳孔在張開的瞬間是幾乎可把人心吸食進去的幽深美麗。
“小型壓縮彈,長0.52米,直徑34毫米,起飛重量520克,射程80公裏,有效殺傷半徑為70米,圓概率誤差為2米,彈落地離這裏90-150米遠,目前對這裏沒威脅,我還可以再睡一會。”
幽美的眸子當即閉上,李李翔才做個翻身的姿式,突然又一驚地猛睜開眼,“離我臥室100米的地方就是太空戰艦的指揮部,指揮官才不能死,要不作戰失敗了都沒辦法找人背黑鍋呢。”
“咕嚕”一聲翻下床——沒有成功,驟然驚醒後以本能支配的思想和身體慢半拍地發現自己在別人的臂彎中一顛一顛的。有些愕然地抬起眼,入目是朱利安絕美的側臉,細小的汗珠沿著他優美的下巴流進緊束的衣領,他耳中塞著小巧的耳機,大叫著:“青嵐,青嵐……青嵐……你沒有事吧,快通知帝國危機處理中心,立刻查清襲擊的方位,逮捕相關人員,並通知保安部派侍衛隊到銀月宮來,因還不知是否有人員傷亡,把醫師也請過來……”
“我醒了。”打斷朱利安的大聲叫嚷,李李翔清醒地說道,這句不是夢話。
“嗯,不要害怕呢。”腳步不停地向前跑著,朱利安低下頭朝她安撫地笑著。
“所以……”刺鼻的硝煙引起李李翔的警覺,她扭頭看向朱利安跑去的地方,不覺驚叫道:“不是應該逃向安全處嗎?為什麼你要往爆炸處跑。”
要是再來一枚壓縮彈的話,他們一定死光光——剛才覺得不對勁原來就是因為這樣啊,壓縮槍炮是在陸地上用的中型武器,如果呆在太空艦上的話應是威力更大的素粒子兵器——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防禦係統應該全麵啟動了,再來攻擊的話一定會被攔截的,我們已沒有危險。我是天堂宮的主人,這次宮內發生這種事,我也負有一定的責任,我至少要看看有沒有傷亡才對。”
若防禦係統管用的話,剛才的壓縮彈怎麼會命中目標的?幸虧她今天躲到書房睡。濃煙中,塌陷了幾乎一半的兩層樓的寢室,像頭恐怖的怪獸一樣蹲踞在黑夜裏,若她今晚睡在裏麵的話,不死也丟掉半條命了。
李李翔對朱利安的話嗤之以鼻地說道:“關於危機處理你還是交給專業人士辦吧,你所要做的是先休息一下,然後請秘書擬定明天將要麵對公眾解釋說明的演講稿……”遠處傳來爆炸的轟隆聲,仰頭看去,東邊和南方的天空閃耀著熾白的火光,而後又歸於黑暗。
“咳咳,陛下,這裏很危險啊,你怎麼來了。”劇烈地咳嗽著,青嵐從滿天彌漫的灰塵中跑出來,他臉上和身上都蒙上厚厚的一層灰,幾乎是個土人,所幸身上並沒有見到傷痕。
“李李翔小姐受傷了?陛下,讓我抱吧。”體恤皇帝辛勞的,青嵐心無芥蒂地伸出手,朱利安卻臉色大變地連退兩步瞪住青嵐。
“啊……我……不是……”因朱利安恐怖的表情而後知後覺的青崗也嚇得後退兩步,放下手結結巴巴地解釋著,眼角掃見漫天塵灰裏又跑過來一個人,他連忙轉移話題:“侍衛隊的隊長凱利·葛德已經第一時間內趕過來了……”
某種危險的氣味鑽入鼻端,因朱利安的緊摟,手臂和腿部被勒得生疼而掙紮著伸出手的李李翔臉猛變得蒼白如紙地大叫道:“別讓他過來……”
“呃……”
李李翔的手不顧一切地向青嵐抓去,某個男子恐怖的表情還留在腦中的青嵐遲疑了一下,而後左袖一空地,藏在左袖中的光束槍已旋轉著滑進李李翔手中,“讓開。”凝眉冷目像少年般的女子有種說不出的威嚴,青嵐竟無法抗拒地側退半步,認定青嵐一定會讓開的,李李翔在說話的同一時間便連開四槍,光束貼著青嵐的衣角鑽進在他身後五六米遠的男人體內。
“你……”開槍射中的是侍衛隊隊長啊。
“快跑!”李李翔的臉色更白如初雪,她衝朱利安耳邊尖叫著:“快跑啊,他身上攜帶的炸彈有效殺傷力是半徑二十米!”
如終於明白地,青嵐和朱利安驟然轉身,拚了命遠離已被李李翔射中雙腿跌趴在地上的男子。劇烈的爆炸轟然響起,火舌吐出濃煙滾湧而來,氣浪撞向後背,朱利安幾欲跌倒,滋滋奇怪的細碎聲竟在已震聾的耳邊異常清晰,鼻端竟能聞到炙肉的焦味,有效殺傷力是半徑二十米啊,用力把懷中的李李翔扔向兩米外的矮樹叢內,朱利安力氣用盡地跌到草地上滾了幾滾,氣浪沿著他的頭頂“呼呼”地吞吐著,但力道明顯弱了許多。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李李翔在矮樹叢中試了幾次才爬起來,她跨過樹叢忙跑到朱利安身邊,趴在草地上的男子後背呈紅黑色,由頸部以下到腰部以上大麵積燒傷,散發出難聞的焦熟味。
“陛,陛下……”被氣浪拋到半空中又摔落在地上的青嵐拖著一條傷腿跑過來,看到朱利安的慘狀不覺失聲悲叫起來。
“耳機給我。”
等了半秒鍾,青嵐隻是蹲下身要抱起陛下,李李翔粗魯地從他耳上搶下耳機,並一腳把他踢離朱利安,火爆地說道:“別亂動,會傷到柔嫩的肌肉……喂,是侍衛隊嗎?”
調整頻率的李李翔不再理青嵐,自顧自地和對方通話:“……哦,不是?是保安部……”突然停止說話的,李李翔猛地關掉耳機,看向青嵐,侍衛隊的隊長都叛變,那麼誰可信任呢……
褐色皮膚的高大青年此時已完全恢複了冷靜,見李李翔臉色有異地看向他時,不覺臉一冷地沉下來:“你連我也懷疑嗎?我們青家世代沒有背叛兩個字。”
“對不起。”李李翔立刻道歉。
幾道強光在灰蒙蒙的夜空上切割著,映出遠處跑過來身穿著黑色衣袍的侍衛軍身影。
她急促地問道:“你知道宮內為我檢查身體的那個地方吧。”
“知道。”
“不要讓任何人看到地把陛下帶到那個地方,我會想辦法給他找到醫生。這裏一切有我應付。”“你……”遲疑地看了一眼李李翔,青嵐欲言又止。
“嗯。”李李翔露出了解的笑容,“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我自己也不相信呢,但我好歹也是朱利安少爺承認的未婚妻,用這種身份調配侍衛隊還是可以的。”
即使侍衛隊都背叛了,在沒見到朱利安少爺之前應該也不會對她有太大傷害吧。
從來都沒期待過還談什麼相信不相信,青嵐無言地背起昏迷的陛下,小心地不碰觸他的傷口。“嗯……你也要小心啊。”終於說出關切的話,他頭也不回地隱藏進黑夜中。
“唔,你也保重。”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話,把從青嵐身上搶來的光束槍塞進袖筒裏,李李翔重新打開耳機,調到在宮內惟一知道的一個人的手機頻率。
“嘟嘟嘟”響了好幾聲過後,耳機中才響起顯然是蓄蘊著巨大火氣的粗重氣息:“混蛋,不管你是誰,這下絕對死定了。”
“喂,老頭。”繞過支零破碎得看不出到底是什麼部位的血肉塊,李李翔以矮樹作為屏障彎著腰向侍衛軍走去,同時以開朗的聲音道著歉:“對不起呢,把你從睡夢中叫起來,不過在我死之前,還可不可以再和你做筆交易。”
受傷的肌肉被拉扯著,從劇痛中醒來,身子軟弱無力,用力睜開眼卻隻看到向後飛逝的黑壓壓的樹影,嘈雜聲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頭昏昏沉沉的,他沒有力氣了,竟還在奔跑嗎?
“……李李翔呢?”
疑惑地自言自語,身邊沒有那種令人焦躁不安卻又感到安心的清新氣息,李李翔不在啊。
天上的星子閃爍著,但四周依舊黑漆漆的。
莫非他還是呆在地下室裏。
天上的星星隻是以假亂真的立體投影。
能在真實的天空下生活,遇到李李翔的事情全都是做夢。
那麼那些感情,急切的、慌亂的、驚恐的、迷亂的也全隻是夢裏的感受嗎?
似酸似甜的心思、似辣似苦的心傷,其實也全是假的?
黑夜似乎沒有盡頭,他究竟要跑向何地呢,他討厭長不大的自己,討厭沒有李李翔的世界,如果真是做夢的話,那他永遠永遠不要回到現實之中。
“啐,真是任性的小鬼。”有人在身邊這樣說著。
“萊萊亞。”高聲叫著,四周卻一片死寂,沒有任何人,“如果你留下來的話,我就不會任性。”
譏笑聲。“你繼續任性好了,我何須留下來管你。”
悲哀得想哭。“你說過喜歡我的,你說過會陪著我的。這全是你說的,你為何不遵守約定。”
“……喜歡應是珍視和快樂吧,我不記得你有那種感情……”有風吹過,卷起散播在空氣中的語音粒子消失不見。
萊萊亞……找遍任何地方都找不到。
求求你,即使是譏嘲也好,不要連聲音也從我這裏消失。
“青嵐,陛下情況怎麼樣,手術沒問題,危險期已經過去,陛下應該可以醒了啊。”
“……他還陷入昏迷之中,嘴裏不時說些夢話……”
叫的全是“萊萊亞”這個名字。
“老師,即使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還會有人死去,實在是人類本身的精神和身體太過脆弱的關係吧。”
“凱洛裏,別說不吉利的話!”
“咦?”無法抑製的驚喜聲音,“陛下醒來了。”
聽到青嵐的叫聲,一時間,禦醫和凱洛裏全都移到白色的病床邊,看向躺趴在床上的朱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