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此生無憾共長久(1 / 3)

第十章 此生無憾共長久

“莓兒!”南宮夫人張開手撲上來,抱住乖媳婦。

“小姐!你回來啦!沒事了!太好了!”小蘭繞著她團團轉。

南宮寒晾在一旁,一會兒之後覺得母親抱得夠久了,上前去把愛妻搶回自己懷裏。劫難後這些天,他要時時摟住妻子才覺得安心。

南宮夫人不滿地瞪他,“喂,你已經霸占莓兒這麼多天,也該讓讓娘親了吧!”

南宮寒根本不理她,徑自理著妻子的鬢發,“累不累?不如先回房休息一下吧。”扳過妻子看向娘親的臉,霸道地摟著她走人。在蔚文院有兩個大燈泡整天跟來跟去,回到家母親還想湊熱鬧。

“死小子!老爺,你看兒子——”罵完兒子,南宮夫人轉回丈夫懷裏找安慰。

南宮明德拍拍她,“好了,兒子媳婦平安回來了,你也該放心去睡一覺了,走吧。”也摟著妻子回房去補眠了。

緊閉的室內,紅帳中交疊的人兒傳出陣陣讓人臉紅心跳的呻吟喘息,滿室春光無限……

然後,沈莓疲倦地靠在相公懷裏,昏昏欲睡。

“莓兒,對不起。”南宮寒凝重的聲音傳來,讓沈莓詫異地睜開眼。

“對不起,我沒做到我許下的諾言。”南宮寒捧起她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睛,“我讓你受傷、讓你受苦,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錯。”

“相公……”不是這樣的啊!她才是帶來黴運的人。

“是我沒做好!”南宮寒誠摯地說,“莓兒,你不要再用什麼注定倒黴之類的話來安慰我,不要再當自己天生倒黴!沒有保護好你,就是我的錯!”

沈莓愣愣地看著丈夫,他什麼錯都沒有,他一直都在盡力保護她,他根本不用這麼自責的!

南宮寒莊重地、一字一句地再度起誓:“上天為證,我南宮寒立誓:終我一生,將竭盡全力,守護我的妻子,不讓她再受傷,不讓她再受苦!上天為證!”緩緩覆上最心愛的女子的紅唇,以吻緘誓!“我不會讓今次這類事重演!相信我,莓兒,再信我一次!”

沈莓熱淚盈眶,緊緊抱住丈夫。這一次,相公的誓言她聽進去了,真的聽進去了。她明白了相公的認真和誠摯,終於知道了,相公即使拚了性命也會守護她!這一次,她真的相信,相公真的不會讓她再受傷害。十八年來,她接受了自己的黴運,可是相公永遠不會!相公會將此當成自己的失職!

相公……沈莓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她何德何幸,能有這樣一個夫君!

“相公,我相信,我相信你!”再次說出這句話,心境完全不同了。

“喲,少夫人還真回來了啊。”芙蓉路過花園,見到石亭中的沈莓,扭著腰走了過來。

沈莓回頭,見是她又轉過頭去,低頭繼續看書,不是很想理她。芙蓉這人雖然長得漂亮,可是說話尖酸刻薄、自視清高。沈莓不想跟這種人計較,但也覺得自己沒有義務去聽她那些酸話。

今天相公和公公在閉關療傷,小蘭到婆婆那兒練武去了,聽說她劍法練得不錯了呢。她自己閑著就到花園來走走,不想就遇到芙蓉。

芙蓉見沈莓不理她,氣上心頭,礙於身份又不敢做得太過火。跺跺腳想走,卻見到鍾紫絹和楚虹自另一條小徑走來,連忙迎上去。三個女人嘰裏咕嚕一陣,共同向沈莓走來。

“沈姐姐早啊!小妹二人聽說沈姐姐平安脫險了,過來探望探望。”鍾紫娟和楚虹揚起笑向沈莓打招呼。

“多謝兩位妹妹關心了。”沈莓起身相迎,暗歎好不容易得來的清靜又消失了。

鍾紫娟和楚虹再客氣兩句,雙雙在沈莓對麵坐下,看來是有意長談了。她們相視一眼,鍾紫娟先開了口:“沈姐姐此次曆劫,可苦了南宮大哥了呢,我們姐妹都看得很不忍心。其實男人嘛,都希望娶一個能讓自己無後顧之憂的賢內助。”

到底想說什麼?沈莓不想她們漫無邊際地扯上幾個時辰那麼辛苦,“兩位有話請直講,拐來拐去沈莓聽不明白的。”

也對,這女人那麼蠢,還是把話說明白一點,“好!沈姐姐果然爽快,其實我們姐妹都覺得你配不起南宮大哥。”楚虹幹脆捅破臉,“你的家世、才貌、人品,都讓南宮大哥蒙羞!”

“我們原來還以南宮大哥娶了個賢內助,沒想到你一點都不能幫他。娶妻娶賢,南宮大哥最需要的是能夠在事業上幫助他的人,可惜你做不到。”

“我們就不同了,我們的家世和才貌都可以成為他的助力,我們甚至可以幫他當上武林盟主!”

“沒錯,這次就是因為你,少主才沒當上武林盟主的。”

“隻要你肯退讓,我們就會幫南宮大哥順利當上武林盟主。”

“你若真心為南宮大哥著想,怎麼忍心毀了他的大好前程呢?”

這些人真不了解相公。沈莓淡淡地回答三人的步步緊逼,“如果相公想當武林盟主,不必你們幫也可以。何況他根本就不想當。”

“你……好,先不說這個,其實你不僅對南宮大哥沒有幫助,你還給他帶來黴運!我們打聽過了,原來你還有個外號叫‘黴小姐’,做什麼都倒黴。你看,你剛剛嫁給南宮大哥,就讓南宮大哥失去當選武林盟主的機會,還招來天魔尊的複仇,又自己倒黴被抓走,連累南宮大哥冒險去救,因此受了那麼重的傷,差點連命都沒了!你再呆在南宮世家,遲早會害了南宮大哥!”

“楚小姐說得對,少主以前從未敗過,也從沒受過那麼重的傷。你一來,少主就跟著倒了黴。你是個不祥的人,還想再傷害少主下去嗎?”

鍾紫娟見沈莓的臉色變得蒼白,看來是有點心動了,就往上再加把火,“你仔細想想,你一直在帶給他黴運,不是嗎?南宮世家不嫌棄你,對你仁至義盡,你也該替南宮大哥想想呀!難道你不願意看到南宮大哥一生平平安安的?難道你不願意看到南宮大哥功成名就?”

……

沈莓沉默了,她們說什麼再也聽不到,反反複複隻想著:為他好,我該離開他嗎?我離開,他就會好嗎?

當天傍晚,小蘭跌跌撞撞地衝進南宮夫人房中,“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小姐不見了!小姐不見了!”

南宮夫人悠閑地端著茶,“小蘭,你別老是毛毛躁躁的,好好一個人怎麼會不見了?到花園去找找。”

“到處都找了!全都找遍了!真的是不見了!哪,還找到這封信。”

南宮夫人一看信封,臉色終於凝重起來。片刻後,靜室中的南宮明德父子被十萬火急地叫出來。

“不見了?怎麼可能?找清楚了沒有?”南宮明德跳起來。

南宮寒的臉色煞白,“又出事了?有沒有查過各處?有無可疑的事物?”

南宮夫人搖搖頭,遞給他一封信,“門房說少夫人是自己走出去的。”

南宮寒展開信,微顫著手把它看完,眼睛霎時完全冰封了一般陰冷,臉色鐵青。

“唉!”南宮明德和夫人無比同情地望著他。

“兒子,你被拋棄了!”

熱鬧非凡的屋子,南宮寒獨自坐在一隅,冰冷的氣息斥退所有想來靠近的人。他對周圍的聲響動靜全然不在意,隻是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到此為止了!鍾小姐、楚小姐,南宮世家永遠不再歡迎你們!來人哪!送客!”

“芙蓉,你膽大妄為、居心叵測、以下犯上,南宮世家已經容不下你了!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經小蘭指證,鍾紫娟、楚虹和芙蓉三人在上午曾經跟沈莓說過話,而且沈莓自那時候起臉色就不對勁、悶悶不樂。所以南宮夫人招來三人問話,果然查明了是這三人挑撥唆使她乖媳婦離家的。於是南宮夫人威風凜凜地對鍾、楚兩人下了逐客令,再將芙蓉趕出了南宮世家。

好了,主持完公道的南宮夫人拍拍手,湊近兒子,“寒兒呀,解決了,快去把莓兒找回來呀!”

南宮寒不看她,徑自走出廳門。南宮夫人望著他出去,嗯,等一下媳婦找回來了,一定要好好責備她一下!有委屈也不懂得來找娘,竟然自己跑出去。啊?咦?兒子往哪走?不會是急瘋了吧?

“寒兒,那條路是回內院的呀!”

南宮寒仍不回答,繼續前行。

小蘭追上去,“少主,快去把夫人找回來吧。天都黑了,她一個人不知道能上哪兒去,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小姐真是的,要走也不帶她一起走,甚至連說也不跟她說一聲,太不夠義氣了!

“對呀,寒兒,你還回房幹什麼?快去找莓兒呀。”

“她要走便走,何必去找?”南宮寒沒有回頭,冷冷地說。

啊?小蘭傻眼。

南宮夫人歎息,兒子又在鬧什麼別扭!

月光從窗外射入,照著南宮寒冷清的身影,也照亮了房中的事物。

就在昨夜,也是這樣的月光,也是這間屋子,他對心愛的妻子許下了最鄭重的承諾,然而今天……南宮寒一掌拍碎木桌!

為什麼?他是那樣全心全意地愛著她,這一生再也不會如此對待另一個人了。她為什麼還不相信他的愛,還能夠走得這麼決絕?!他視為重於性命的妻子嗬!他把一切捧在她麵前,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掏出來給了她!她卻就這樣走了?她怎麼舍得這樣就離開他?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相信?就算她是什麼天生倒黴,他也會保護她!老天爺降下的所有黴運,他會替她擔!為什麼她不相信?

什麼叫不能再連累他?什麼叫為他好?難道她竟這樣不相信他的能力,這樣看輕他南宮寒?她根本就不相信他!他雙手捧上的一顆真心,她根本就不信!

想到情深處,南宮寒揮手劈落房內的物體。算了,走了就走了,她能夠這麼瀟灑地走,他也不必再牽牽連連。可是——

再對著破壞的桌椅狠狠補上一腳,南宮寒掉頭往外走。該死的!他就是放不開她!

等著,找到了她,他要先掐死她,再……南宮寒突然頓住!遠處,月光下飛奔過來的人兒是……

“相公!”沈莓衝進他的懷裏,抱緊他,“相公!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的,不應該聽她們的話,不應該離開你的!對不起!對不起!”

她是一路哭著離開南宮世家的,然後混混沌沌地,坐在路旁一直想,想的都是相公。初遇時的相公、冷漠的相公、微笑的相公、婚禮上的相公、纏綿時的相公、教她練功的相公、溫柔地替她夾菜的相公……想著所有相公說過的話和為她所做一切,相公對天發誓、要守護她一生時的表情……她終於明白:她做錯了!她的不信任對相公是種恥辱!她會重重地傷相公的心!於是,她拚命地飛奔回來,要告訴相公,她真的真的相信他了!

“相公,我相信你!我是真的相信!”心慌於南宮寒不同尋常的冷硬,沈莓將他抱得更緊,淚流滿麵,“我相信你會保護我、不讓我再受傷,再也沒有人能傷害我,即使是上天也不能!我知道我做錯了,原諒我吧!”

相公怎麼不說話?為什麼這麼冷硬地看著她?沈莓忐忑地望著相公沒有表情的臉,相公……相公不要她了嗎?不可挽回了嗎?她傷心得不停地掉淚。

毫無預兆地,南宮寒發出一聲低吼,猛地擁緊她,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體內!

“不許你再懷疑我!不許再離開我!你若敢再這麼對我,我就……我就……”挫敗地哼一聲,南宮寒低頭猛烈地吻住她,仿佛要吸出她的靈魂般的激烈!“不要……別再離開我……”

“不會了,不會了!我發誓!”沈莓仰頭,熱切地回應。

“寒兒!寒兒!”南宮夫人急匆匆地拎著一個包袱闖進來,“別慪氣了!快去找莓兒吧!娘已經幫你收拾好包袱了,快去吧!去……咦?”她在看到院子裏緊緊擁吻的兩人後愣住了。怎麼?怎麼這麼快?

沈莓回頭,不好意思地笑道:“娘,我回來了。”

半年後——

一輛馬車緩緩由南宮世家大門駛出。眾人一看便知是南宮少主夫妻了。因為體貼有了身孕的妻子,一向簡裝輕騎的南宮寒如今出門都陪妻子乘馬車。

沈莓靠在丈夫懷裏,雀躍地說:“真想不到,義兄也要跟心愛的姑娘成親了,太好了!是不是?”他們正是要去蔚文院和一幫好友碰麵的。

南宮寒哼了一聲,對妻子和那個痞子朱敬祖結為異性兄妹一事仍極為不爽。

“還有,不知道東方大哥好不好?上次見他,他好像有些煩惱。”

“不用太關心他。”氣人,這幫家夥占去莓兒太多心神了!

“對了,這次去還可以看到你另一個好友韓應天,是不是?東方大哥說他很俊美呢!”

在他麵前這樣稱讚別的男子,有沒搞錯?南宮寒的臉色更臭了。

“當然,我家相公是最好的。誰都比不上!”沈莓很聰明地補上一句,讓相公的臉色陰轉晴。然後偷笑著偎進丈夫懷裏。唉,這個男人呀!

“莓——兒!見到你太高興了!近來好不好?來來來,義兄抱抱!”朱敬祖張開雙臂迎向沈莓,當然無一例外地被南宮寒一拳打飛。

“義兄,我很好。”沈莓對這群男人的暴力行徑早見怪不怪了,“你好不好?聽說你的未婚妻也來了呢,在哪裏?我等不及想看看了。”能收服朱敬祖會是怎樣的女子?

“別急,她等一下就出來了。莓兒啊,近來還有沒有倒黴事?快跟義兄說說。”朱敬祖最愛欣賞她不尋常的黴運。

“沒有了!你一定不相信,這幾月我沒受過一次傷!也沒有用過療傷藥了!”比天塌下來還不可置信!沈莓甜蜜蜜地偎進丈夫懷裏,“都是相公在保護我!”

“保護你是我應該做的事。”南宮寒微笑著擁住她。

“拜托,這是你運氣轉佳好不好?關他什麼事?”朱敬祖很不屑地唾棄南宮寒居了老天爺的功。

正在陶醉的南宮寒不悅地瞪他,“我們兩夫妻說話,你外人插什麼嘴?一邊去!”

“什麼!搞清楚,她可是我義妹!什麼叫外……”朱敬祖正打算好好鬧一鬧他們,卻不小心瞥見自己的親親愛人竟然盯著俊美的韓應天看呆了眼,忙不迭哇哇叫著趕過去。

終於得回清靜,南宮寒迅速在妻子唇邊偷了個香,“走吧,南宮夫人,去見見洛陽四公子其他三人的愛人吧。”

“是,相公。”沈莓挽著相公的手往前走,微笑著,再也不認為自己是個“黴小姐”。

照她說,她是全天下最幸運的女人!

潑辣娘子(若零)

楔 子

繁華的古都洛陽,人才輩出、各競風流。若論知名度,當首推洛陽四大世家的嫡傳子弟,“洛陽四公子”也。他們分別是東方蔚、南宮寒、朱敬祖和韓應天。

東方世家是曆史悠久書香門第,各代皆有人出仕做官,家訓森嚴,族內子弟無不知書達禮、恪守讀書人的本分。因此東方家一向得朝廷器重,與朝中大臣們的關係極好。這一代的繼承人東方蔚更是了不起,十二歲時參加科舉中舉,十五歲在金鑾殿上殿試中被皇帝禦筆親點為當科狀元。據說其文采曠古絕今,人品可為當世楷模,長得又眉清目秀、風度翩翩,深得當今皇上和太後的喜愛,特賜他可隨時入宮覲見的權利,還準許他出入後宮,時常引發各位公主為引起他的注意力而大打出手。可惜人不能太完美,這位東方蔚公子自小體弱多病,須醫藥常備,還不時得到別院中靜養,因此不能當官為朝廷效命,隻是偶爾被皇上召進宮聊聊天,順便指導一下太子的功課而已。

南宮世家基本上是平平凡凡的百姓人家,特殊一點的是,他們家中人人會武。據粗略統計,近二百年來,出過八位武林盟主,十三名稱得上“絕世高手”的江湖俠客,在江湖中地位超然。南宮家的子弟出去闖江湖,從來不靠家族的力量,所作所為皆由自己負責。這一代的傑出人物南宮寒也是如此,他十六歲通過家族考核,出道以來還沒有落敗的記錄,最著名的一戰是在華山巔峰打敗了邪派第一高手——天魔尊。所以盡管整日寒著俊臉,凍得人不敢靠近,南宮寒仍然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英雄男兒,俠女浪女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提到朱家,很多人便會撇嘴了,它的財富舉世聞名,其一毛不拔的吝嗇也是眾人皆知的。曆代來,朱家人用精明的理財手段和市儈刻薄的作風積累起滿山滿穀的財富,卻仍堅持“勤儉節約”的祖訓,一文錢也掰成兩半用,吝嗇得讓世人為之絕倒。但這一代的朱敬祖是個異類。誰都知道這位朱公子最喜歡花錢,唯一會做的事就是想辦法花錢(尤其是對漂亮的女孩子),簡直以散盡家財為己任。可想而知,被稱為散財金童的他有多麼受歡迎!笑眯眯的俊臉、一擲千金的氣派、有點“短路”的智商,吸引著一大群口水直流的人跟在後頭,伸出雙手等著接錢。朱父幾次為這個獨子差點氣爆血管,直懊惱當年為了省錢隻養了一個孩子,到如今趕不得又留不得。

韓家是鼎鼎大名的醫藥世家,連皇宮裏的禦醫皆出自其門下。盡管曆代名醫輩出,但在這一輩,韓應天的光彩絕對可以蓋過前人。八歲時,韓應天隨父親過訪丞相府,一眼斷出相府老夫人久治不愈眼疾的病根,且開出的藥方用了兩個月便治好了老夫人的眼疾,名聲大噪。隨後幾年不斷創造奇跡,十六歲時離家四方遊曆,醫術也愈見高明。但他性格怪異,除了醫術藥學外,對任何事絲毫沒有興趣。據說,他從小與一具人骨骷髏同眠,臥房裏還擺有各類肌肉筋骨內髒。身上常年帶著一股濃重的藥味,相貌俊美得不像凡人,白肌紅唇,黑眸中簡直像帶有妖氣,再加上他看人的目光似乎隻把人當作一副由血肉構成的樣品,讓人不寒而栗。所以,除非逼不得已,沒人願意接近他,女孩子們更是對他避之不及。

四大世家的公子各有特色,全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因他們皆是洛陽人氏,故合稱為“洛陽四公子”。

在某種機緣下,這些家風截然不同、個性相差十萬八千裏、看起來應該老死不相往來的洛陽四公子,居然成了生死之交。

所以呢,也就產生了許多有趣的故事。現下,朱敬祖登場了——

第一章 秦淮河畔柳月柔

金陵,秦淮河畔。

秦淮是天下聞名的溫柔鄉。河兩岸遍布著花街柳巷、河中則畫舫花船往來穿梭,處處鶯歌燕舞、嬌聲呢噥,彌漫著紙醉金迷的奢華氣息,也吸引來大批的王公貴族和文人騷客。

江南女子一般婀娜多姿、容貌端麗、溫柔似水,加上那一口軟聲噥語,簡直可以迷盡天下所有的男人,難怪人人都說江南自古出美女。可是——也有例外的,譬如柳月柔,一個名不符實的金陵女子。

“啊——救命呀!哇!”熱鬧的街市中傳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引得眾人紛紛看向出聲處。隻見一個男人正在抱頭逃竄。

那男人的呼救聲響徹雲霄:“救命啊!救……嗝——”一隻穿著繡鞋的小腳丫正麵印上了男人的臉,把他所有的聲音踹了回去,也讓他乖乖躺平在地上。

那隻小腳丫乘勢追擊,在男人身上肉多的幾個地方狠狠地蹬上好幾腳,才心滿意足地踩回地麵。然後一根青蔥玉指伸出來,“不長眼的臭男人,竟敢占你姑奶奶的便宜?想找死就明說,本姑娘會成全你!狗東西!”

再次朝他腰側踢了兩腳,小腳丫的主人才舒服地拍拍手,心情舒暢地離開,“哼!算你運氣好,姑奶奶今天不想打人,便宜你了!下回記得帶著你的狗眼!”

待小腳丫的主人走遠後,眾人才從四麵圍向癱在地上的男人,憐憫地看著他鼻青目腫、嚴重扭曲變形的臉。

“可憐喲!被打成這個樣子了,唉,真是慘喏!”

“可不是,已經翻白眼了呢!阿彌陀佛!”

“外地來的吧?竟然去惹柳家那個潑辣小姐。”

“肯定是外地來啦,本地人哪會這麼不知死活?唉,剛來金陵,人生地不熟就敢上街吃女人的豆腐,撞在柳月柔手裏,被打也是活該啦!”

“哎喲,別這麼說,人家到底很可憐哩!嘖嘖,鼻子也歪了。我說,這是這個月的第幾個了?”

“已經是第三個了吧。”

“是第四個了!上一個更慘呢,聽說肋骨也斷了兩根咧……”

踩著輕快的腳步,柳月柔哼著小曲兒進了家門。

柳家也算是金陵城的大戶人家之一,祖產不薄。即使這一代的柳博文和兒子柳仲詩是不事生產的書呆子,守著祖業和幾畝田產也夠他們充裕地過完一輩子了。柳博文娶了一妻一妾,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兒子柳仲詩與小女兒柳月柔是已過世的正妻所生,大女兒柳水柔是二夫人範氏所生。柳水柔前年已經嫁予縣府公子為妻,柳月柔則尚待字閨中(看樣子是嫁不出去了)。

柳月柔一路哼著曲兒穿過花園,跨進自己閨房,一邊甩去外衣一邊扯開嗓子喊:“青青!青青!你這丫頭跑哪去了?快給我端杯水!今天好熱啊。天哪,我快渴死了!”

“月、月柔,你回來了?”背後傳來怯怯的招呼聲。

柳月柔扇著風的手停住了,回頭看見柳家二夫人——範氏站在自己的身後。

“二娘?你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啊?”柳月柔利索地鉤來一張凳子坐下,見二娘仍緊張地絞著手帕站著,抬頭示意她可以坐另一張凳子,“坐吧坐吧,有事坐下說!”真不知道她在怕什麼?她是長輩耶,有點長輩的威風好不好!

“哦,好。”範氏慢慢地坐在凳子上,手端正地放在膝上。

“說呀!找我什麼事?”等了半天不見她開口,柳月柔有些不耐煩了。她不要這麼怕好不好?好像她柳月柔會吃人似的。本來今天心情不錯,可瞧她畏畏縮縮的樣子就不暢快。

範氏微微驚跳了一下,囁嚅半晌才又擠出話來:“月、月柔,聽說你、你又打人了?”

“是啊!他該打嘛!二娘,你到底要說什麼?”柳月柔覺得耐心快用完了。

“可是,打人、打人不好的。不應該隨、隨便打人……”範氏越說越小聲,甚至不敢看向柳月柔。她本來是已故柳夫人的陪嫁丫頭,後來生了女兒柳水柔才被柳老爺收為二房。夫人去世後,柳月柔的教養職責就落在她身上,可是她哪敢管夫人的女兒?而老爺一心研讀詩書,認為教養女兒是婦人之責,從不關心女兒的事,所以柳月柔才變得這麼野。她真是有於愧於九泉之下的夫人!今天聽說柳月柔又在外麵打了人,所以硬著頭皮前來規勸。

“知道了。隨便打人當然不好,我從來不這樣做的。”她打的都是該打的臭男人!柳月柔耐著性子再問一聲:“二娘,你到底有什麼事?”幹嗎放著正事不談,扯這些漫無邊際的話題?

“呃?”範氏愣住,她剛才沒有說清楚嗎?

呃什麼?柳月柔挑起眉等著她說下去。

“呃……我是說打、打人不好……”範氏開始發抖。

“我都說知道了。”她怎麼還不轉入正題?害怕就快緊把話說完好回去呀!

“哦,啊,你知道了啊?那……那……”那麼她的規勸算成功了嗎?範氏躊躇著是不是要告辭了,可是柳月柔還盯著她看,讓她覺得應該再說點什麼。

柳月柔歎了口氣,算了,等她想說的時候再說吧。“青青!茶怎麼還沒端來?我快渴死了!”這丫頭手腳越來越慢了。

“哦,那我給你倒茶吧。”範氏趕緊站起要給柳月柔端茶水,她本來就是伺候夫人和小姐的丫環,這麼多年了還是覺得自己不配跟她們平起平坐。

“不用不用,你坐著,坐著呀!”柳月柔叫住她,感覺自己的火氣又快上來了,長輩就要有長輩樣,起碼她現在是當家主母,有點氣勢行不行?老是把自己當下等人,怕三怕四。有什麼好怕的?好像她柳月柔是會吃人的凶神惡煞一樣。

被柳月柔喝止,範氏無措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柳月柔翻了個白眼,實在受不了她了,“二娘,你還有話要說嗎?”等她自己開口恐怕要等到天黑。

“沒、沒有了,沒什麼事了。那、那我先走了?”看到柳月柔不耐煩的樣子,範氏更加無措。怎麼辦?她好像又惹柳月柔生氣了。

“好,二娘沒事了就回去吧,有事改天再來找我。”搞什麼?來了半天什麼事都沒說就要走了。柳月柔勉強壓住自己的暴躁脾氣,盡量和善地對待她。要是別人早就一拳揮過去了!她最受不了扭扭捏捏的人。

二娘老是這樣,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一輩子把自己擺在下等人的位子。她實在很難去尊重這種毫無主見的長輩。

“青青!青青!你還在磨蹭什麼?”她需要一杯水來消氣,偏偏自己的丫頭還遲遲不出現。

“來了來了。”一個丫頭隨聲托著茶盤出現,她走路姿勢很怪,總是先邁左腿,然後右腳劃了個圈跟上去,一看就知道是跛了一條腿的。

青青將茶盤端上桌,“對不起,小姐。房裏沒有開水了,我到廚房去打水,所以來得慢了。”

“白癡!打什麼開水啊?我都說我熱得快死掉了,你也不曉得給我弄點冷水!真是笨死了!”柳月柔氣惱地瞪著熱氣騰騰的茶水,“還不快給我倒涼了!”真是氣死她了!

“是,是。”青青把茶水倒在茶碗裏,用兩個茶碗來回倒動,讓茶涼得快一些。看著小姐氣呼呼地扇扇子,她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小姐脾氣不好,可是她知道小姐是個好人。她小時候跌斷了腿,沒醫好就落了個終身殘廢。家裏窮,為了不讓她拖累家人就把她扔在路邊。她在街邊挨餓受凍地坐兩天,沒有人肯理會她這個殘廢,可是小姐把她撿回了柳家,她成了小姐的丫頭。雖然小姐一直對她大呼小叫的,但從不曾打過她餓過她。她的腿腳不靈活,做事拖三拉四,可是小姐從來都隻是說她幾句,卻不會罰她,也沒打算不要她而換個靈活點的丫頭。那年夫人嫌她侍候不好小姐要趕她走,是小姐硬拉住她。她知道,小姐是個難得的好主子,小姐的恩情,她一輩子也報答不完。

終於覺得茶可以飲了,青青把茶碗捧到小姐麵前,“小姐,請用茶。”

“嗯。”柳月柔接過茶碗,看見青青仍站著,揮揮手,“去一旁坐下,別老杵在我麵前,擋著我的風了!”

“是。”青青走至靠牆的一張椅子上坐下,舒展一下酸麻的腳。她就知道,小姐其實是個細心的好人!

星月朗朗,涼風習習。

難得今晚有風,鬼才會悶在不通風的繡樓,所以柳月柔甩著綢扇,乘著夜色在柳府內閑逛。

路過大哥柳仲詩的書房,意外地沒有聽到他搖頭晃腦拖長聲音在吟詩。柳月柔覺得奇怪,便踅進他的院子,想看看那個書呆子是不是終於開竅了。

柳父是一心撲在詩書中、不理家事的,生平最遺憾的是自己不能考中進士,最大的希望是兒子能夠青出於藍、出人頭地。受父親影響,柳仲詩也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蛀書蟲。但畢竟與柳月柔是同母所生,兄妹間的關係還算親密,所以柳月柔閑著的時候也會過去探望一下鑽在書堆裏的大哥,聽一聽大哥那套迂腐的聖賢說。

“大哥,多日不見,無恙否?”懶得走正門,柳月柔從窗台翻進書房,擺好架勢準備接收古板大哥的禮儀教訓——“咦?沒有開罵?老哥,你竟然不罵我?”終於習慣她的行事風格了嗎?柳月柔驚喜地望向柳仲詩,卻見他呆坐在書桌旁,手捧著一卷書,兩眼無神地盯著前方。

“喂?大哥?”柳月柔探身在他麵前揮揮手,再抽走他手中的書,柳仲詩竟然仍是渾然不覺。

“喂!失魂啦?”柳月柔猛一拍他的肩,讓他驚叫一聲跳起來,“唉,我輩熟讀聖賢書,自許君子,處世便當寵辱不驚,安定自若。小小驚嚇,何以失態至此?老哥,你這樣不行喔!”柳月柔朝他擺擺手指,聽多了他的那一套,多少學到一點。

“月柔?你什麼時候來的?”柳仲詩搶回書卷,“快回房去!大家閨秀當是日落後不下繡樓,無人陪伴時不出院門。月柔,你這樣成何體統!”

柳月柔聽而不聞,“大哥,你剛才在發什麼呆?有心事啊?”

“去去去,少管閑事,有空多練習女紅。”柳仲詩不自在地轉過身。

有問題哦!柳月柔賊兮兮地湊近他,“犯了相思病吧?有喜歡的人啦?是哪家的姑娘呀?”

柳仲詩口齒不清地對她說:“你你你……你一個女兒家,怎麼可以談論兒女私情之事,這這……這成何體統!不許再胡說!你應該謹遵婦言……”

“別管什麼婦言不婦言!”柳月柔不耐煩地打斷他,“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有沒有跟人家說過話?有沒有摸過人家的小手?還是親過嘴了?”這書呆子有沒有開竅呀?

“你、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對琴操姑娘向來敬重,以禮相待,你、你怎麼可以講得這樣不堪?太不知廉恥了!”柳仲詩氣得渾身發顫。

呆子!柳月柔撇撇嘴,“你那個琴操姑娘是哪家的?姓什麼?住在哪兒?”這書呆子看中的會是什麼樣的人?

柳仲詩愣住了,“你、你怎麼會知道琴操姑娘?誰告訴你的?”

天!拜托他不要這麼蠢好不好!“你剛剛才說的。”柳月柔真不知道這麼笨的哥哥怎麼去獲取女孩子芳心,難怪還在這兒單相思。

“我?我說的?”柳仲詩呆了會兒才發覺事情不妙了,“我沒有說!你聽錯了!快回房去!這麼晚不要留在外麵!走走走!”不顧一切,慌張地推妹妹出門,“砰”的一聲關門落閂,然後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怎麼辦?被月柔知道了!天呀,怎麼辦?他一向循規蹈矩,這次竟控製不住自己。婚姻之事本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可以先有私情?可是……可是,琴操呀……柳仲詩又癡癡呆呆地想起那張絕美的嬌顏。

“喂喂喂!你還沒告訴我呀!喂!”柳月柔在外麵拍門板,不見有回應就繞到窗台,正要翻進去,卻見大哥又是一副呆呆的癡情模樣。算了!今晚放過他,反正她總會知道的!柳月柔笑得“狡猾狡猾”的。

雅香院?

柳月柔躲在街角,張大嘴瞪著那塊高掛的紅招牌,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她躲在暗處監視了大哥兩天,今天傍晚終於見到大哥出門了,興奮地一路跟過去,卻見大哥竟然進了這間秦淮河畔最豪華的妓院。

妓院?她迂腐守禮的大哥耶!

去!她這麼吃驚幹嗎!柳月柔合上嘴,站直身拍拍弄髒的衣袖。其實沒什麼好驚訝的,男人嘛!這個事實隻證明了大哥還是個健康的男人。很正常的,不是嗎?

正要打道回府,卻聽得雅香院中一陣喧鬧,接著兩排侍女魚貫走出門,簇擁著一個著紅色雲紗霓裳的女子。是誰呀?這麼大排場?

這時有人大叫:“花魁出來嘍!花魁出來嘍!快去看看!這就是今年的花魁琴操姑娘!”

琴操!花魁?柳月柔跑過去想看個清楚,卻被圍上去觀看的人潮擠得靠不了前。隻隱約可見那位琴操姑娘雲鬢高簪,身材傲人,所過之處帶起一陣香風。在她身後跟著一群衣著華麗的貴公子,柳仲詩赫然在其中,他和幾個文人被排擠在外圍,臉上的笑仍是那麼癡癡呆呆的。

柳月柔想擠近去看清楚一點,卻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她火大地踢開幾個倒黴的擋路鬼,衝上前時,隻來得及看到花魁一行人上了一艘燈火通明的花船,緩緩駛離岸邊,留下圍觀的人群仍在陶醉。

柳月柔蹙眉看著花船駛向河心。那個花魁就是老哥喜歡上的人?真是慘喲,第一次有了中意的女孩子,竟是高不可攀的花魁。她的裙下之臣這麼多,哪有空去理會她哥哥那個沒錢沒勢的書呆子?哎,改天還是勸大哥放棄好了。

雅香花船上,柳仲詩如雕塑般呆立原地。半張著口,癡癡地望著台上彈琴的花魁琴操。

多麼高雅美麗的女子呀!如天仙下凡般的美貌,溫柔可愛、知書達禮、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即使淪落風塵,那一身端莊優雅仍令人可望而不可及。自從上個月幾個朋友硬拉他去雅香院見過她一麵後,他就無可救藥地迷醉在她絕倫的美豔裏。

一個衣著暴露的妓女媚笑著靠在柳仲詩身上,“公子,我叫豔紅,公子貴姓呀?”柳仲詩渾然不覺。豔紅在他身上磨蹭了好久後仍得不到他的注意,終於一甩絲絹頓足離開。

哼,又一個被琴操那個假惺惺的女人迷得魂不守舍的笨男人。瞧他那副蠢樣,眼睛放在頭頂上的琴操怎麼會看上他呢?那邊可多的是風流倜儻王孫公子!

豔紅扭著腰走回欄杆處,又妒又慕地看著彈完琴後正與幾個貴公子談笑的琴操,無奈地歎了口氣。人比人,氣死人啊!旁邊卻跟著傳來連二接三的歎息聲,她回頭一看,卻是一幫雅香院的姐妹,個個都撈不到“生意”,隻好一同站在這邊納涼。

“哎,琴操有什麼好的?那些男人怎麼個個都巴在她在腳下?”一個胖妓女不平地開口,立即引起眾人的共鳴。

“對呀!還不就是我們那一套,隻不過人長得漂亮一點,就飛上天了!”

“就是,整天假惺惺地扮高雅,其實還不是那個樣!男人就是犯賤!”

“也別這麼說,人家手段是比咱們高明,起碼你就扮不來!她現在正得意,你們別老在背後說閑話,她耳朵靈著呢!上回香蓮罵了她一句,被她聽到了,立馬就讓嬤嬤摑了香蓮兩巴掌。”

眾人聽了噤聲。豔紅小聲地嘟囔:“哼!你現在得意,等你過了氣,看我怎麼整你。”

沉默良久,一個妓女愁眉苦臉地開口:“哎,我好幾天沒客人來了,再這樣下去遲早被媽媽打死。”

“我也是呀!連那些不怎麼樣的貨色都跑去花大把錢聽琴操彈琴。哎!現在腰包裏一個子兒都沒有了。”

“要是朱公子來光顧我就好了!那我就一輩子不愁吃穿了!”一名妓女突發奇想。

“你?少開玩笑了!朱公子即使來也不會光顧你!他哪一次來不是隻點花魁的?哎,說到這個,朱公子每年都會來秦淮玩的,今年怎麼還不來?”

“你們是在說那個洛陽四公子之一的朱公子嗎?”

“除了他還有誰?朱家可算是天下首富了,朱公子每年都帶著大把銀子來秦淮。哎,朱公子出手大方得不得了,人又俊俏,陪過他的姐妹個個都撈足了!”

“就是!朱公子拿錢當水使,任誰都能從他手裏敲出銀子來,人家都稱他為‘散財金童’呢!”哎!眾妓女手托腮倚在欄杆上做白日夢——如果朱公子要自己陪,向他要什麼東西好呢……

好夢成真!

幾天後,金陵城各妓院花樓炸開了鍋:大消息啊!洛陽四公子之一的朱公子來金陵了!

胭脂鋪的各式胭脂水粉被搶購一空,布店衣鋪的各色衣料供不應求,首飾店的老板更是賺得眉開眼笑,整個秦淮煙花地陷入半瘋狂狀態。

風塵女子們個個拚命打扮著自己,隻求引得朱敬祖那個超級金龜婿注目。朱敬祖的行跡被到處傳說著,他去了哪裏、打賞了誰多少錢、送了誰什麼東西,每一個消息都帶給她們無比的驚歎和興奮。

一片熙熙攘攘中,斯人獨憔悴——柳仲詩扶著柱子,悲苦地仰天長歎:“蒼天啊,舉世混濁,清者受汙,你何等不公!”

天啊,朱敬祖那個紈絝子弟,竟然想玷汙清雅無瑕的琴操!可恨蒼天無情,世人被阿堵物迷惑,甘願同流合汙,琴操眼看就要被活活推入火坑!而他一介文弱書生,無力阻止……哦!柳仲詩痛苦地雙手抱頭,悲憤欲絕。

“喂!老兄,吃飯了!吃完再傷心吧!”

柳月柔打著飽嗝,拍拍他的背,連吃飯都要人三催四請的,他少爺的生活能力越來越低下了。自從聽到那個朱什麼東西的與他那個琴操姑娘見麵的消息之後,他就維持這個死樣子快三天了。要不是他是自己唯一的哥哥,她早就一腳踢他到天竺去,省得礙眼。

“不,琴操危在旦夕,我怎麼還吃得下飯?”柳仲詩傷心地別過頭去。雅香院前天放出消息:五月初五端午節的時候,琴操姑娘將在花船上舉行開苞競價,出價最高者可成為花魁琴操的入幕之賓。而朱敬祖三天前去雅香樓見過琴操,聽說一見麵就被琴操迷住了,也打算參與此次的競價。以他的財富,琴操可以說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哦!可憐的琴操!一朵高貴嬌弱的傾城之花即將慘遭蹂躪……

“什麼危在旦夕,別說的這麼難聽,青樓女子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她也是自願的。你還是先去吃飯吧,餓死了沒人可憐你!”柳月柔涼涼地剔著牙。

琴操要舉行開苞競價的事她也聽說了,據說那個朱什麼的是最可能的得標者。但,這不關他柳仲詩的事,不是嗎?反正以柳家的財力,他是不可能得標的,早點死心也好,另外去找個合適一點的女孩子來喜歡。

“不!琴操怎麼可能是自願的?她是那麼的高潔、出淤泥而不染,一定是雅香院鴇母逼迫她的!朱敬祖剛來金陵,琴操就舉行開苞競價,用心可想而知!”

“當然可想而知啦!想從朱公子身上撈一把嘛!”柳月柔接口。其實她若是琴操也會這樣做,聽說朱敬祖錢多得當土灑,人又長得英俊,既然那琴操姑娘遲早要下海,不如選一個最肥的,說不定還可以套牢朱公子,從此脫離苦海。

“對!就是這樣!鴇母貪圖錢財,於是和朱敬祖勾結,硬逼琴操下海!可恨琴操就這樣被犧牲了……可憐的琴操……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別人操縱……”

什麼跟什麼呀!不明白的是他老兄吧?柳月柔懶得再理他,轉身往外走。不想吃飯就算了,她拿去喂野狗好了。

柳仲詩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琴操呀,你麗質天生,淪為煙花女子已是蒼天無情,想不到現在竟然連清白都保不住……天啊!你何苦這樣殘酷地對待一個弱女子?琴操……我竟無能力救你……對不起……”

第二章 颯爽英姿把匪扣

啊!金陵城的百姓還是這麼的可愛!朱敬祖笑眯眯地看著湧至他麵前的人潮,很滿意眾人對他來臨的捧場。

這陣子被老爹追得厲害,洛陽是呆不下去了,他隻好委屈自己南下到金陵來找一找漂亮妹妹。當然,臨走時沒忘記從朱家錢莊偷渡幾個小錢出來,不然怎麼在秦淮河畔玩得開呢?

拋了一錠銀子給欣喜若狂的店小二,朱敬祖走出客棧,立即有一堆人圍上來,個個眼珠子緊盯著他的錢袋。

“朱公子,你今晚可要去琴操姑娘的開苞競價上看看?”

“廢話,朱公子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盛會!朱公子,你是不是要送一些珠寶給琴操姑娘?鄙店剛好進了一批貨,裏頭有……”

“朱公子,我們店裏有幾款從西域來的寶石項鏈,美麗非凡……”

“朱公子,我們絲綢莊的衣料……”

“朱公子……”

哎,這樣才熱鬧嘛!朱敬祖聽著周圍這些熟悉的說辭,笑得愈發和善。前些日子實在無聊得很,無聊到跑到東方的蔚文院裏去找樂子。幸好遇到了南宮那個好玩又常常倒黴的小妻子,才稍稍解了點悶,可是才幾天南宮就把妻子藏回南宮世家,不讓他們玩了。沒辦法,他和東方隻好再各自去找別的事做。於是,東方又混進皇宮去騙吃騙喝,他則跑到秦淮河來給漂亮妹妹們發點零用錢,順便促進地方經濟的繁榮。

自己開心,當然也不能讓別人太失望,於是各個店鋪的老板全都如願以償、歡天喜地。關於“散財金童”朱公子花錢如流水、愚笨易騙的事例又多了一項。

打發走眾人,朱敬祖來到秦淮河邊,望了望河心那艘裝飾華麗的花船。花魁的開苞競價?唔,去看看也好。那個花魁前些天去看過了,果然是人間絕色,而且向他要錢的手段也比其他人高明一點、曲折一點,這讓他對她起了些興趣。再說,這場競價擺明是衝著他來的,他不去豈不是讓人家很失望?

哎,誰讓他是個那麼善良的人呢?

正待到渡口找船搭上雅香花船,岸邊蘆葦叢中馬上出現一艘小渡船,搖搖晃晃駛到他麵前,一個低啞的聲音向他招呼:“客官,要搭船嗎?小的可以送您過去。”

拜托!不要做得這麼明顯好不好?這個偏僻的地方根本不該有渡船徘徊的,而且他也沒表現出要搭船的樣子。他們應該到渡口等他,不然起碼也應該慢慢地從他身邊駛過去,讓他自己來招呼住他們啊。哎,朱敬祖看著船上兩個戴著鬥笠的瘦削人影,忍不住歎息,這兩個人辛辛苦苦跟了他一個下午,剛出場時就露出破綻,這麼笨就不要來做搶匪啦!真是的,虧他還很期待他們精彩的表演,特意一個人來到這個人煙稀少的地方給他們機會呢,真是辜負了他的一番好意!

算了,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吧。沒辦法,我是這麼善良的人!朱敬祖非常合作地上了小船,看見那兩人很明顯地鬆了口氣,“我要去雅香花船。”

“是,客官坐好。”他一上船,劃船的小個子立即搖動小船,往河心劃去。看得出他的控船技術很不好,把船駛得歪歪扭扭,還不時在原地打個轉。看得朱敬祖心中又是一陣歎息,這麼笨的搶匪一定收獲不好,可憐喲!

記得他小時候,也常有人來邀請他玩劫匪與肉票的遊戲,可是自從他那個不懂生活情趣的老爹給他請了幾個高明的保鏢之後,打他主意的劫匪就越來越少。其實被搶劫的好處挺多的,例如可以增長見識、可以遊玩名山、可以散心解悶,還可以乘機認識見義勇為的英雄好漢(南宮寒就是這樣勾搭上的)!所以他不辭辛勞地整天揣著沉重的銀子向江湖人宣告:來吧!我帶著很多錢,來找我吧!就是為了重溫童年的舊夢。

可惜世間知音人太少,現在終於來了兩個,卻是這麼笨的,看來難有精彩的故事發生了。不過,聊勝於無啦。

小個子船夫努力地劃著。劃呀劃、劃呀劃,好不容易小船終於駛到一處隱蔽的河岸,船夫停下手籲了一口大氣。同時,一直躲在船艙裏的另一個較高的人緩緩走了出來。

朱敬祖睜開打瞌睡的眼,提起精神安分地扮演起自己的角色,“喂!你幹嗎在這裏停下來?我要去雅香花船呀!快劃快劃!”

“哼,我們不是船夫啦!你被綁架了!還看不出來嗎?笨蛋!”劃船的小個子向他叉起腰叫囂。還以為這個人老是揣著大把錢到處跑,一定是被搶得很習慣了,沒想到他還是這麼沒戒心,真是無可救藥的笨蛋!

“罵我笨蛋?你們才是蠢到極點的傻蛋呢!”朱敬祖不服氣地罵回去,這兩個白癡,要不是他好心給他們機會,他們哪能做成生意?不知感恩也罷了,還罵人?

“你罵誰傻蛋?”氣死她了!這麼蠢的人也敢罵別人?

“當然是罵你嘍!這也聽不出來?果然是傻蛋!”朱敬祖得意地昂起頭,哼,他說出的話難道會有錯嗎?

小個子火大地卷起袖子,“你、你這個豬腦袋還敢說?好!姑奶奶讓你變成真正的豬頭。”

“喂,等一下!吵不贏我就想打啊?好,要打也行啊,先向我認輸,承認你吵輸了,然後我們再來打!”要比就得一項一項來,別以為她是女孩子他就會讓著她!

“哈!我吵輸了?少說笑了!我是不屑再跟你這個蠢蛋說話!既然你這麼不知死活,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盡管放馬過來!”跟東方磨了十幾年的嘴皮子,還怕這個小丫頭片子不成?

“聽好了!”她擺好茶殼架勢,“阿裏索格答吧骨鬼末合通古……”

“啥?”朱敬祖傻眼。

她越說越起勁。嘿嘿嘿!這是她從街坊阿嬸阿娘們吵架裏學來的,裏頭的意思她也不是很明白,保證他更不明白。

朱敬祖回過神來,也張口大叫:“#△×ㄎфì○#××……”聽不懂吧?他也不懂(這兩個人到底幾歲了?)!

他們、他們在幹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高個子船夫愣在當場,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你們等一下……等等……停下來,”他試圖阻止怪叫的兩個人,“別吵……別吵了!都閉嘴!”

吵鬧的兩個人停了下來,詫異地望著高個子,他吼叫的嗓音比他們還大耶!難怪古人雲:人不可貌相……

高個子清清喉,“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我們該說正事了。”

“好吧,你們開始說吧。”朱敬祖蹲回船板上,真是的,世界上哪裏還找得到像他這麼有雅量的人?

“事實上,我們不是船夫,假扮船夫隻是為了綁架你。所以,你現在是我們的俘虜。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搶你的東西、不會傷害你,而且明天一早就會放了你的。你隻要乖乖在這裏呆一晚就行了。”高個子開始詳細地解說。

“哦。”朱敬祖懶懶地應聲,原來這兩個笨蛋不劫財也不害命,甚至不乘機勒索,好像有點無聊哦,他是不是該走了呢?花魁競價應該有趣一點吧。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敢輕視我們?”小個子看朱敬祖懶洋洋的模樣很不順眼。

還挑?他已經很配合了耶!她還敢挑剔?朱敬祖瞪她一眼,開始覺得這個遊戲不好玩了。起先他看有人想打自己的主意,第一反應就是他們要劫財,反正天色還早,就抽空給他們發點銀子好了。誰知道他們的目的竟是要他一個晚上無聊地蹲在這個地方,他才不幹哩!

還瞪她?小個子掄起拳頭就想砸下去,高個子拉住她,“別打別打,君子動口不動手,不要打人。”

小個子翻了個白眼,不想和這個白癡講道理,“大哥,你劃船去雅香花船吧,我在這裏看著這個傻瓜。快走吧,競價快開始了。”

“我、我不打算去參加競價呀。”高個子黯然低頭,“我沒什麼錢,根本沒希望競贏那些王孫公子。”

“啥?你根本不去競價還來綁這個傻瓜?吃飽了沒事幹呀?反正你的琴操都要被別人競走的,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小個子跳起來,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高個子還顯得理直氣壯:“怎麼沒意義?琴操即將陷入豺狼之手,我綁走最大的豺狼不就是幫了琴操嗎?朱敬祖不去,琴操的危險就少一分!我盡了我的綿薄之力為琴操做一點事,已經完成了我的心願。哎,我知道,做出此等綁架之事實在枉為讀書人,但是為了琴操,我甘願墜入阿鼻地獄、萬死不辭!隻是連累小妹你了,大哥對不住你。今後我將遁入空門,為我們今晚的所作所為贖罪。”說完他神聖地雙手合十。

怎麼會?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小個子渾身顫抖,忍無可忍地出手,一拳揍倒自己的大哥,然後努力克製住自己的腳不去踹上他。

真……該死的!今天大哥嚴肅地說要去綁架朱敬祖,不讓他去參加競價。綁走勁敵好讓自己競價成功,她很高興大哥願意做這種不符斯文的事情,雖然覺得他的計劃很遜,可是為了鼓勵終於積極起來的書呆子,她義不容辭地參與了這個綁人計劃。可是……可是呆子就是呆子,不可能突然聰明起來的,連她也跟著做了一回傻瓜。

哎,可憐喲。朱敬祖同情地看著抱肚在地上打滾的高個子,人要蠢成這個樣子也很不容易呀,這人也可算是稀世珍寶了。

“喂!你們兄妹討論完了沒有?知道綁錯了我就快點放我走啊!”這對烏龍兄妹很好玩,但他還是不想整晚呆在這裏。

“什麼叫綁錯了你?我是不會做錯事的!”小個子拉不下臉來承認錯誤,決定將錯誤進行到底,“聽著,朱敬祖,你要是想活命,就把身上所有錢都交出來!快拿出來!”

“咦?你們不是不要錢的嗎?”

“我改變主意不行啊?少嗦,快拿出來!唔,還是你想挨一頓打之後再拿出來?”小手握緊拳,威脅地伸到他鼻端前。

“小、小妹,綁人已是國法不容,再劫人錢物更是罪加一等,千萬不要這麼做啊!”高個子爬起來,拉住小個子的手。

“白癡!放手!別攔著我!”妹妹想甩開礙事的大哥。

“不!小妹,你不可以做錯事!”大哥死死拖住正走向罪惡深淵的妹妹。

朱敬祖饒有興致地觀看兄妹倆的拉扯戰,並從懷裏摸出一包葵花子嗑起來。

突然,他手中的瓜子掉了下去,灑了一地,而臉上閑適的笑容也凝住了——

兄妹拉扯間,小個子妹妹的鬥笠掉了下來,初升的星月下,一張美麗的臉龐呈現在朱敬祖麵前……

啊……啊……他的心跳停止了!一時間天旋地轉、天崩地裂、天翻地覆、天昏地暗、天經地義、天誅地滅……管他天什麼地什麼,總之就是——天啊!地啊!他“煞”到她了!

朱敬祖半張著口癡癡地凝視著漂亮妹妹,很清楚地知道:他對她,一見鍾情了!

暫時變成癡呆兒的他當然不會注意到兄妹之戰最終以妹妹的一記無影腳取勝而結束,也不會注意到妹妹大方地上前扒開他的衣服、搜刮走他所有的財物,更聽不見妹妹提起大哥的衣領將他丟上小船後叉腰大罵:“白癡!趕快去把你的琴操競回來!要是連這個都做不到,幹脆去買一塊豆腐撞死算了,不要回來見我!”

他什麼也意識不到,什麼也無法去想,隻能癡癡地、呆呆地望著心上人忽遠忽近的臉龐。多麼美麗!多麼可愛!多麼有生氣!簡直是上天的傑作!啊!天地已經不存在了,隻剩下他和她,麵對麵、眼對眼,近在咫尺,近……咦?

朱敬祖突然發現漂亮妹妹竟然真的正蹲在他麵前,與他大眼瞪小眼。咦?咦?他們現在怎麼在河堤上,那大哥和小船怎麼不見了?奇怪,他才恍惚了一下下,形勢就完全改變了?

他被嚇傻了吧?漂亮妹妹心中難得地產生了一絲絲愧疚,雖然他本來就很傻了,但把他嚇成完完全全的傻子也確實過分了一點。

“好了好了,現在沒事了,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回去吧,回去舒服地洗個熱水澡,然後上床睡一覺,明天早上就會恢複正常的了。”她安撫地拍拍他的頭頂,反正他也沒錢了,不會再到競價場上去阻礙大哥,就讓他回去好了。

沒注意到他重新呆滯起來的眼神,漂亮妹妹說完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啊,辛苦了一天,好累喲!回去睡覺好了。她輕快地邁步往家裏走去,嗯?怎麼後麵還有腳步聲?回頭一看,那個傻子竟然跟在她後麵。

“喂,你跟著我幹嗎?想報仇啊?”她擺好出腳的應戰架勢,但,他隻是站著癡癡地搖搖頭。她再想了想,終於明白了,“哦!你是因為口袋裏沒有一個銅子,回不了客棧是不是?喏,這些錢給你,你沿著這邊走,下一個岔路向左轉再走一裏路就是你住的客棧了,明白了嗎?好了,沒事了就走吧!後會無期!”

愉快地轉身繼續前行,但……她生氣地又回頭,“怎麼還跟著我?真的想討打?我警告你,不許再跟著我,否則別怪我的拳頭太硬!”

哼一聲昂首繼續走自己的路,但是……“你跟著我到底想幹什麼?”她再次回頭暴喝,並順勢賞他一記右勾拳。她早就警告過他,不能說話不算數的。

好痛!即使朱敬祖深深地迷醉在初來的愛情之中,也被她打回神誌了,“美女,你怎麼隨便打我?”

美女?他果然被嚇傻了。先不管這個,維護自己的聲謄要緊,“誰隨便打人了?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跟著我,否則我就揍你,剛才我隻不過實現我的諾言而已,才不是隨便打的呢!”

“這樣啊,好像也有道理。”朱敬祖點頭。

“你明白了嗎?很好。”她滿意地轉身回家。但——“你你你,還敢跟來?”

“可是,我不是被你綁架了嗎?當然要跟著你啊。”

“你剛才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啊?我已經說過我放了你,你可以回去了!”

“真的嗎?”他可還不想離開心上人呢,“真的要放我嗎?一般來說,被劫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報官。我若馬上去官府,然後帶官兵去雅香花船的話,那你大哥就……”美女考慮事情很不周全喲,幸好遇到善良的他。

“呃,這個……”她一驚,對哦,她怎麼沒有想到?“好吧,我暫時不放你了。明天再放……咦,不對,明天放了你的話,你還是會報官,那……”她開始認真思考起來,“喂!姓朱的,如果你明天報官的話,官府也可以從你那一筆錢查到我大哥的,是不是?”

“是的。”朱敬祖讚許地點頭,他看中的美女果然不笨,“我那些銀票都是朱家錢莊的,一查就知道。”

“啊?這樣的話,”她覺得事情很嚴重了,“那我豈不是害了大哥?怎麼辦?”

“別擔心,我不會去報官的。我們朱家沒什麼了不起,就是錢多,我朱敬祖又一向寬大為懷,不會為了那一點小錢跟你過不去的。”朱敬祖連忙安慰佳人。

“真的?”她不是很相信。

“當然是真的!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我如果要去報官的話,剛才就不會提醒你了。”朱敬祖不滿心上人對自己的不信任,“因為我是無比善良的人,心胸寬大、慈悲為懷,喜歡恩將仇報,不,是仇將恩報、以德報怨……”

“停!停!停!”她喝住他,“為什麼不報官?別再說那些鬼話,給我一個比較真實的理由。”

朱敬祖撇撇嘴,“好吧,事實上是因為你哥哥對琴操姑娘的深情讓我太感動了,所以我決定成全他們。”哎,女孩子總是願意聽假話。

“這樣啊?”聽起來這個人和她大哥一樣的白癡!她斜眼瞥著他,“你能夠這麼想真難為你了。好吧,既然你不報官,那就沒事了。我要走了,後會無期!”

“等一等,”他拉住欲走的她,“我不能回客棧的!你想想,全金陵的人都知道我今晚要去雅香花樓,如果我今晚出現在客棧的話,大家都知道我說話不算話了,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她挑挑眉,“那關我什麼事?”

“喂,你不能這樣的喔!我那麼好心地幫了你們,你怎麼一點忙都不肯幫回我?”

“你哪有幫我們?”

“怎麼沒有?我給了你們那麼多錢,好讓你大哥去競價,省得你大哥跑去當和尚。這麼大的恩德你想翻臉不認?”朱敬祖據理力爭。

她火大地反駁:“笨蛋!那些錢是我們自己搶的!才不是你給的,你別想顛倒是非!”

“你不講理!不管了!總之你一定要幫我,不然我就報官!”他愛上的女子竟然這麼“番”,真是不幸。

她忍住氣,“你要我怎麼幫你?”

“多綁架我幾天,等大家忘記了這件事後我再出現,就沒人笑我了。”理由雖然很牽強,但是不管他,能留在心上人身邊就好,然後再想辦法日久生情。

真是白癡!為何她身邊出現的都是這類思考方式異於常人的蠢蛋?她忍不住再賞他一記左勾拳,才帶頭往前走,“好吧,你被我綁架了,跟我走!”

“請問,這是你家嗎?”朱公子謙虛地問。

“對。”除了帶他回家還有哪裏放得下他這麼大的人。

“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要鑽狗洞?”朱公子繼續虛心請教。

“白癡!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的存在。”害得她也要跟著鑽狗洞。

“哦,那麼為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的存在?”他又沒做壞事。

“哪有綁匪會告訴別人肉票窩藏的所在?你有沒有腦子?”他到底幾歲了?連這點常識都沒有!虧他長得人模人樣,枉費上天給了他一副好相貌。

“喔。”真糟糕的脾氣。哎,心愛的姑娘雖然有些不符合他的理想,但愛上也沒辦法,他認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柳月柔。”

“一點都不適合你……哦!”重重的手刀劈在他後背,阻住了他輕率的評論,“嗚……我說的是事實啊!”他還想悍衛真理。

“我沒說不是!但是我聽了不爽也是事實!”她甩甩手,這家夥的身體好像還挺結實的,她的手竟然被震得有些麻,下次用腳好了。

朱敬祖除了苦笑還能做什麼?

“喏,這就是你要住的地方了。”柳月柔踢開一扇木門,指著裏頭如此說:“食物我會送過來,水你自己打,那邊有口井。天氣熱,也就用不著被子了,就這樣,時候不早,先去睡覺吧。晚安!”

“請稍等,”朱敬祖拉住她,小心地問:“這個地方,好像是柴房吧?”而且是倒塌了一半的、漏水的、已經廢棄的柴房。

“對呀!連這個你也看不出來?”就說他蠢嘛。

“你不覺得,這樣子稍微、有點委屈了我嗎?”

“不覺得!綁匪通常不會對肉票太好的,我不能例外。別拉著我,我好困!”她打著嗬欠走了。

就這樣,朱公子的肉票生涯拉開了序幕——

第三章 患難與共把計謀

“你怎麼跑出來了?快回去!”早上起身,柳月柔梳洗完下樓,剛要坐下來吃早膳,就被窗口冒出的人頭嚇了一大跳。他竟然敢跑出來,還找得到她的繡樓?幸好這時候沒別人在場,不然扁死他就無法挽回了。

“好餓!”朱敬祖聽而不聞,徑自爬過窗台,循著誘人的香氣一路巴到桌前,抓過兩個小籠包塞入大嘴,即使被她用筷子敲得哀哀叫也不肯放棄口中的美食。

敲了一陣,柳月柔手酸地停下動作,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餓死鬼投胎般的吃相。有這麼餓嗎?“喂,你不用這麼急的,我不是說過我會送食物過去的嗎?你幹嗎自己出來找吃的?”

朱敬祖把桌上能吃的都掃下肚之後才舍得開口:“我若是傻呆在那裏等你來,遲早會餓死!何況你說不定已經忘記這回事了,等你想起來,我都變成僵屍了。”如果要問朱敬祖有哪一樣繼承了朱家的光榮傳統,隻有這個了:對吃飯的執著。認識他的人都知道,朱公子是最挨不得餓的,一旦沒有飯吃,就會性格大變。朱家人對食物也不挑,有得吃就行。“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是朱家的祖訓之一。

“我哪裏忘了?你不要汙辱我!”柳月柔又敲了他一筷子,雖然她剛才的確沒想到他,但是等一下她就會想起來的,才不像他說的那麼健忘呢。低頭看見自己的早餐被他吃得一幹二淨,又抬手再敲他一下,“混蛋,我都還沒吃呢!”

“再叫人拿一些來吧,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的!多拿一點,我也還沒吃飽。”

“你是豬呀!這麼能吃!我拿得太多別人會起疑心的!”

“放心,你這麼凶,沒人敢說你的閑話的。哎喲!”過分誠實的話必然引來惱怒的拳頭。

“你哎什麼哎?叫這麼大聲別人會聽見的啦!”她又狠狠抽他兩下想讓他閉嘴,卻換來更響亮的慘呼,“我告訴你,若是你讓別人知道了你的存在,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雖然她不是什麼淑女,但在家裏私藏男人也還是很驚天動地的大事,若是老爹知道了,肯定趕她出家門。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會先剁了他再走!

“知道了,不過我覺得你的聲音比我還大耶!如果引來別人也是你的錯,不信你問問她。”朱公子竟還有膽跟她講理,並且找了個臨時證人。

柳月柔順著他的手指瞧去,驚喘一聲跳起來——青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瞪大眼睛看著他們!“青青……你什麼時候來的?”慘了!

“你罵我的時候她就來了。”好心的朱敬祖替無法動彈的小丫頭回答,“小姑娘,你可要憑良心說話,她的聲音比我的大,對不對?”

“對你的頭!”一記鐵拳將朱敬祖的頭捶得趴在桌上,她回頭擠出難得的笑容,“青青,你沒有看見他,對不對?”

“啊?”青青不解地看著走過來的小姐,不明白地搖搖頭。

“我的意思是說,”知道她比常人遲鈍一些,柳月柔耐著性子解釋,“你現在沒有睡醒,容易產生幻覺,所以呢,你看見的他其實不存在,就是說,你並沒有看到他,知不知道?因此呢,我們這裏沒有男人,什麼人也沒有,隻有我和你,是不是?好了,現在你明白沒有?”

“啊?”小姐越說她越糊塗。

“你家小姐是要你裝作沒看見我,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對別人說。”朱敬祖端著被打歪的腦袋作注解,照她那樣的說法,他要是那個小丫頭也聽不明白的。

“簡單來說,就是這樣!”她的丫頭太笨了,說得淺顯一點的確比較好。

“哦……”青青遲疑地來回看著他和小姐,她能不能問問小姐,這男人究竟是誰?

“好了,明白了就別問那麼多,去廚房再給我拿一份早點過來。別人問起就說我把原來那份摔了,明白沒有?”青青做事向來一板一眼的,如果不交代清楚就不懂得應變。

“拿多一點哦,還有我比較喜歡吃鹹肉包,最好再加一點醬菜,粥裏要放點鹽巴,還有……哇!”朱敬祖被柳月柔一腳踹下凳子,無法繼續點餐。

“你這個混蛋,竟然讓青青發現了,存心跟我作對是不是?”柳月柔追上去多踩兩腳。

“等等,關於這個問題我們還需要再討論,究竟是我泄露行跡?還是你自己的聲音引來青青的?依我看,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他真是不怕死!

“還敢跟我爭?”柳月柔撲上去再一陣拳打腳踢。

“哎喲!哎喲!”朱敬祖扭動身體讓她的拳腳落在合適的地方,啊!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真是舒服。月柔的精力充沛,他未來的日子不會太無聊了。

哎,原來朱公子有被虐待狂。

是夜,柳月柔無力地靠在椅背,“喂,你該回柴房去了。”

“天色還早呢,月柔,我再給你說個故事吧。從前……”

“月柔不是你叫的!”

“別介意這些小節了,認真聽故事吧。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

柳月柔呻吟一聲,倒回椅背。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以她的壞脾氣和暴力習慣,任何人都該對她退避三舍的,他卻甘願當她的沙包。一整天硬黏在她身邊,打不怕、罵不走,氣得她今天的運動量超過平常的一個月。結果呢,打人的腰酸背痛,被打的他卻像隻打不死的蟑螂,眨眼間又巴回她身邊。柳月柔甩甩幾乎腫起來的手,隻能得出一個結論:他真的有病!

青青靠牆坐在她平常坐的那張凳子上,目光仍然呆滯。一整天那個男人和小姐的行為看得她眼花繚亂,小姐動不動就打罵不休,讓她飽受驚嚇。盡管她心裏充滿迷惑,可是因為小姐不讓她問,她也就乖乖地不問了,隻照著小姐的話去做。

朱敬祖講完了精彩的故事,卻沒有得到期待中的掌聲,有點委屈地看向柳月柔。不過,見她已經疲倦地打瞌睡,也就大方地原諒她了,“月柔,你累了嗎?”

廢話!練了一天拳腳能不累嗎?可惜她已經沒力氣罵出來了,“講完了?那就回去睡覺吧。別吵我了。”

“月柔,你的聲音怎麼這麼虛弱,不舒服嗎?來,我看看。”朱敬祖體貼地探向她的額,報答卻是迎麵一拳,“月柔,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柳月柔揍完人後再癱回椅子,最後一絲力氣也用完了,“我怎麼不可能這樣對你,你再毛手毛腳,我就打斷……啊嗬……打斷你的骨頭、剝了你的皮、拿去喂狗……呼……呼……”話未完已經睡著了。

嗬嗬,他的月柔真是好可愛!

青青瞪大了眼,震驚地看著朱敬祖抱起她的小姐,緩步走上繡樓,“等、等等,你不能上去。”她一拐一瘸地追上去。等她追至樓上,朱敬祖已經把柳月柔安放在睡床上,替她蓋好薄被了。

“青青,備用的被褥放在哪裏?”朱敬祖到四周轉了一圈後問道。

“那個櫥子裏……你要幹什麼?”她呆立著看朱敬祖忙來忙去,隻見他在小姐睡房的隔壁間架了一張床板,然後從衣櫥中拿出被褥攤在上麵,再找來枕頭,最後往床上一躺,“青青,出去的時候麻煩你順便熄燈,晚安。”

“啊?哦……”青青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仍然很習慣地照著別人的命令去做。如此這般,朱公子正式登堂入室,追美計劃進展順利!

“啊!”驚天動地的叫聲響徹繡樓,柳月柔渾身發顫地捶醒朱敬祖,掐著他的脖子質問:“你怎麼會在這裏?你昨晚竟然睡在這裏?!”

“噓噓,月柔,你別那麼大聲,會把別人引來的。”朱敬祖捂著耳朵小聲地提醒她。

“噓你個頭!登徒子!我要掐死你!”她狠命地用力掐。

朱敬祖努力在她的魔掌下呼吸,仍然可以擠出一串話:“啊啊,饒命啊!等一下,先聽我說說理由好不好?不要這麼急著動手嘛,怎麼能還沒有審問完就處決我呢?照著規矩來呀!”

“你還有理由?”

“當然有!聽我一一道來:首先,那間小柴房空無一物,也不能遮風擋雨,身體虛弱的我怎麼能在那裏生存呢?萬一我死在那裏,處理屍體也是一件難題,是不是?其次,後院雖然人煙稀少,可是總有人會去逛逛,我一不小心打個盹兒就很可能被人撞見,到時候事情敗露,你也很慘的;再次,你每天送食物去很辛苦又容易引人起疑心,而我到這邊來吃飯也很容易被人看見,太不安全了。但是如果我躲在你的繡樓裏,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一來無性命之憂;二來不易被人發現;三來我還可以陪你解解悶;四來……嗚!怎麼又打我?”

“我手癢!”柳月柔冷冷回道,背著手在房裏來回走了兩圈,“好吧,你就在這裏留兩天,不許讓別人發現,兩天後馬上滾!”

“兩天?太短了啦,大家一定還沒忘記琴操開苞競價的事,一定會來追問我的,到時候我怎麼回答?”他可憐兮兮地拉著她的衣擺。

柳月柔一腳把他踢開,“笨蛋,你隨便說你有重要的事要辦沒空去就行了。總之那已經不關我的事了,收留你兩天是極限,兩天後立刻走!”

“不好啦,月柔,你知道像我這麼老實的人是不會撒謊的,別人再追問我兩句我就會把你們泄露出來的,這樣不好吧?如果有人知道你們兄妹去綁架我、搶我的錢、把我帶回柳家、我在你的繡樓呆了一夜、你整天打我、又威脅我、還虐待我……哦!哇!哎喲……”朱敬祖低頭扳著手指把她的罪行一項項數給她聽,其下場可想而知。

早飯後,柳月柔擦擦嘴,望望窗外,“今天天色蠻不錯的,出去逛逛好了。”

朱敬祖開心地接口:“說得對,今天的確是個逛街的好天氣。”啊,月柔竟然在邀請他,太棒了!

“那就這樣吧,我出去了,你要乖乖呆著,不準亂跑!唔,”她又想了想,覺得他不值得信賴,“不如我把你綁起來好了,這樣比較放心。好,就這麼辦!”立刻找出一捆麻繩把反應不及的朱敬祖綁個結結實實,扔在牆角。然後滿意地拍拍手,哼著曲兒逛街去了。

啊,嗚……心愛的月柔,竟然這麼對他……嗚……

柳月柔走在街道上,不時停下來看看街邊小攤上的物品。突然聽到前方傳來“啊!色狼”的女子驚呼聲,她立即丟下手中的發簪,拔腿跑向騷動處。誰這麼大膽敢在她眼皮底下調戲女子?她不打扁他就不是柳月柔!

眼前的情景很熟悉:一個紈絝子弟帶著幾個家丁,團團圍住年輕漂亮的姑娘;被欺負的姑娘則滿臉通紅,急得快哭出來卻無計可施。這種場麵她遇到過許多次了,柳月柔推開圍觀的人群走上前,也懶得再說千篇一律的場麵話,起腳先踢翻一個家丁。

“誰?誰這麼大膽?”正在調戲姑娘家的公子哥兒大吼,看清楚是柳月柔,“哼,又是你,柳月柔,上次本公子不跟你計較,這一次再來搗亂就沒那麼容易放過你了!”

還道是誰呢,原來是上個月才被她教訓過的王公子。柳月柔把指關節按得哢哢響,“好哇,姓王的,嫌姑奶奶上次打得太輕了是不是?我這次一定讓你滿意!”

“慢、慢著!”王公子往後跳了一大步,手一揮,讓身後兩個壯碩的家丁上來擋在他身前,才安心地耀武揚威:“柳月柔,今天就讓你瞧瞧本公子的厲害!看見了沒有,這兩位是本公子新請的保鏢,很威武吧!”

“是嗎?讓我看看。”柳月柔走近他們仔細打量,突然乘他們驕傲地昂起頭的時候,賞了兩人各一腳,落點是男性最重點的部位!然後在眾人愕然的時候一拳揍倒王公子,叉起腰,“我看也沒什麼嘛!”

“哎喲,痛死我了!”王公子按著眼眶大叫,“你們愣著幹什麼?快上呀!打她!給我狠狠地打!”

其他的家丁膽寒地看著痛得站不起來的兩個保鏢,向柳月柔衝過去,同時不忘留一分心神保護好自己的命根子。

論打架誰怕誰!柳月柔拳打腳飛,潑辣得讓幾個大男人也畏懼。可是畢竟對方人多勢眾,時間一久便難以力撐。不久,那兩個保鏢也加入進來,柳月柔更是抵不住真正的練家子的大男人,很快就被家丁們鉗製住了,押到王公子麵前。

王公子獰笑著,“嘿嘿嘿,終於落到我手裏了吧?柳月柔,你也有今天!”舉起手朝她甩下去。

柳月柔被摑得頭偏向一邊,轉過來卻見他又是一拳打來。她緊閉上眼,今天就讓你打幾下,反正咬咬牙就撐過去了,改日讓我逮到機會,不加倍討回來我就不姓柳!

咦?怎麼許久不落下來?柳月柔睜開眼,卻見王公子的手腕被另一隻大手抓住,順著那隻手看去,原來是一個俠客打扮的青年男子。

“那麼多個人欺負一個弱女子,要不要臉?”大俠發話了。隻不過他的話讓在場的人全都不敢苟同地歎息:弱女子?

“嗤,什麼弱女子?老兄,外地來的吧?少管閑事,公子我今天高興,不計較你的失禮,一邊去!”說著想甩開他的手。

大俠的手一緊,捏得王公子哇哇大叫。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欺淩弱小的!”

然後大家就退到一邊欣賞英雄救美的戲碼,隻見大俠大展神威,打得一幫壞人全無還手之力,最後壞人狼狽而逃。大俠瀟灑地抖抖衣襟,微笑著走到柳月柔麵前,“姑娘,你沒事吧?”定眼看自己救下的女子,大俠不覺暗暗心喜:這位姑娘長得真不賴!柳葉眉下是一雙烏黑的杏眼,瓜子臉配上小巧的瑤鼻,加上皓齒紅唇,任誰見了也會暗讚一聲:好一個嬌俏美人。(當然,認識她之後就會暗叫一聲:好一個潑辣婆娘!)看來他真的救下了一個美人,不知道美人會怎麼感激他呢?

“我沒事,多謝壯士相救。”這個人的功夫不錯喲,柳月柔有些佩服他。雖然不高興欠了別人的人情,但他幫了她是事實,嗯,要怎麼感謝他呢?

“不必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應該做的。區區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大俠連忙謙虛。

這句台詞他剛才已經說過了,柳月柔覺得他有點嗦,但因為對方是自己的恩人,所以她耐著性子再次俯身行禮:“剛才真是多謝壯士了,小女子感激不盡。”說得她的牙齒都酸了。

大俠再次推辭:“不不不,姑娘不必如此謝我,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既然這樣,我就告辭了,改日有機會必定報答壯士。”柳月柔拱手要走,她拿這種說話纏纏夾夾的人最沒轍了。

咦?大俠連忙叫住她:“姑娘留步!嗯,敢問姑娘芳名?”她怎麼不問他的姓名呢?

柳月柔沒有一絲扭捏,大方地告訴了他:“柳月柔。”

“等等,”她怎麼還不開口問自己的姓名?大俠隻好自己開口,“在下名叫魏風坡,江湖上的朋友贈我一個外號,叫作‘鐵臂神拳’。”

“哦,”柳月柔是打算要走了的,可是他一直望著自己,好像希望自己說點什麼,她隻好再開口:“壯士欲往何處去?若有空的話,不妨來寒舍坐坐。”沒空的話就各自走人好了。

“啊,我都說姑娘不必那麼客氣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常常做的事,姑娘實在不必放在心上的。”大俠再次謙虛地推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