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無恨月長圓。
自從龜山一役,魔教教主見淵與大俠楊雲鶴之子楊徊同歸於盡,雙雙葬身萬寒洞中,往日不可一世的魔教也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似已隨著見淵之死而煙消雲散。
是不是魔教覆滅,江湖中就會重歸平靜,再沒有腥風血雨、恩怨爭鬥?
真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三年來,每一天、每一刻,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還是照樣發生: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爭權奪利……
天下之大,根本就沒有一處真正的清淨之地。
如果有,恐怕也是在這遠離中原、孤懸海外、少有人蹤的小島之上吧?
春光正美,若在江南,定是草長鶯飛、桃紅柳綠的錦繡時節,但在這人跡罕至的孤島之上,景色也並不比江南遜色。
青翠欲滴、柔軟纖長的青草鋪遍全島,恰似是鋪滿了小島的碧綠地毯。草叢中星星點點,許多不知名的野花正自怒放。
小島四麵環海,其中三麵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林,仔細望去,連枝葉花的顏色也有不同,有的燦若雲霞,有的深如瀚海,有的碧綠通透,有的素雅脫俗。
島中央卻是三間木屋,同樣點綴得精致美麗,屋旁幾株花樹如傘張開,蓋住整個屋頂,鋪滿的樹枝葉蔓直垂至簷下,中間還開著星星的小花。若深吸一口氣,那股清香立即飄入鼻端,沁人心脾。
沒有樹林的一麵全是草地,隻靠近海邊處是一片潔白的沙灘。沙灘上,不知是誰鋪了一層幹草,用海水打濕,又經太陽一曬,上麵凝結成一片白花花的鹽粒。
沙灘之前,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近岸邊有幾塊高高聳立的巨大岩石,常年浸泡在海中,又濕又滑。
此時,卻有個女子靜靜坐在其中一塊岩石上,手執一根釣竿,任風吹浪卷,不曾稍動,隻專心致誌地釣她的魚。
雖是一身粗布衫裙,長發隻在腦後鬆鬆一挽,連根簪子也沒有戴,卻仍掩不住她天生麗質、俊逸素雅。不知她已在這裏坐了多久,身邊又沒有竹簍,真不知她真是坐在這裏釣魚,還是不過想找個地方清靜片刻。
海天相交處,忽現出一個小小的黑點。
釣魚的女子這才稍稍抬眼,向那邊望了一望,旋又回到自己的魚線之上。
那黑點卻是一葉輕舟,不過是用幾根樹幹捆綁而成,真不知是什麼人竟能利用如此簡陋的工具出海。輕舟前進得甚快,撐船的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他遠遠望見岩石上垂釣的女子,急用竹竿在水上點了兩點,那小舟如箭般地直衝向小島,眼看就要撞上岩石。
那青年卻毫不在意,將竹竿放好,提起放在小船上的一個布袋,已向岩石上的女子招手笑道:“幻虛,我換了好多東西回來,夠用好幾個月的啦!”
說著,足尖在小舟上輕輕一點,已向岩石上躍來。這幾個動作一氣嗬成,看來是熟能生巧,那小舟被他這麼一點,忽已轉了方向,避過岩石,直滑入左邊的兩塊岩石之中,恰好是海流不易衝到的地方,竟是個天然的港口。
那垂釣女子正是淩幻虛,她聽了那青年的話,並不開口,隻忽地提竿,一尾活蹦亂跳的魚兒騰空飛起,恰好正在那青年的手邊,青年一把抓住了它,落在岩石之上,喜道:“好肥的黃魚,晚上又有好吃的啦。”
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三年前與淩幻虛一起離開龜山的柯子楓。
淩幻虛站起身來,收起釣竿魚線,轉頭看見柯子楓隻顧著高興,不妨卻被那魚兒擺尾弄了一臉的海水,心中有些好笑,於是道:“看你一臉的水,先擦幹了再說。”拉起衣袖,替他擦去臉上的海水。
柯子楓不禁斂了笑容,隻出神地凝望著她。淩幻虛立時察覺,麵上微微一紅,放下了手,拿起魚竿轉身向木屋走去。
柯子楓急道:“幻虛……”
淩幻虛回過頭來,道:“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柯子楓便不再出聲,隻趕上兩步,與她並肩而行。
斜陽餘輝灑在他們的身上,一個高大俊朗,一個纖細單薄,從背影看來,真是一對難得的璧人。
木屋中魚香四溢,柯子楓在灶前忙個不停。淩幻虛自屋外抱了一捆柴禾,也來到灶下,添了幾根柴,見火勢旺了,又轉向柯子楓,道:“我來幫你。”
柯子楓笑道:“隻剩這條魚,很快就好。不如你先擺好碗筷,等下就可以吃了。”
淩幻虛望他一眼,目光甚是柔和,依言將他炒好放在灶旁的幾碟菜都拿了出去,擺在桌上,又走了回來,揭開一旁的鍋蓋,立時有米飯的清香飄散出來。
柯子楓道:“好久沒吃到真正的白米飯啦。你看,我們是不是應該在島上開出一塊地來,再種一些稻米啊?”
淩幻虛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若是依你,該種的該養的東西不知有多少,到時兩個人又怎顧得過來?”
柯子楓卻道:“你提醒了我,我們在這島上三年,天天隻有魚吃,我看下次再去市集,一定要買幾隻雞呀鵝呀的,在島上養。”
淩幻虛盛了兩碗飯,聞言道:“以後說不定你還要養豬養羊,這個島這麼小,哪裏經得起你折騰?你是想累死我們?”
柯子楓一時忘形,道:“現在雖然隻有兩個人,以後說不定會增加呢……”
話剛出口,已自知失言,忙住了口。淩幻虛並不出聲,端著碗筷徑自走了。
柯子楓訕訕地將燒好的魚裝入盤中,跟了出來,見淩幻虛已坐在桌邊,神情不似惱怒,這才稍稍放心,將魚放下,也坐了下來。
兩人靜靜地吃著飯,過了一會,淩幻虛忽地開口道:“你若真想養,也別去市集買那些農家養的,不如就在山中捉些野雞、野兔、麋鹿之類,帶回來放進樹林中去,那不是更好?”
柯子楓又高興起來,連忙點頭,道:“不錯,果然是好主意。現在我們這島上,隻有天上飛的鳥、水中遊的魚才會偶爾經過。待我們抓幾隻野獸回來,讓它們自己在島上繁殖,想吃的時候就去打兩隻,平時可以逗它們玩,那可熱鬧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