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麵人見煙羅教眾人仍佇立原地、猶豫不決,眉頭一聳,右手已抬高兩分。煙羅教眾人本自全神戒備,見他手動,俱又變色,已有退縮之意。為首之人見蒙麵人眸中神色銳利,自有一種迫人的氣勢,咬了咬牙,低喝道:“我們走!”
他們行動迅速,隻片刻之間,已走得幹幹淨淨。
葉韻蕾見那蒙麵人驚退眾人,一直緊繃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雙腿一軟,跌坐在地,道:“多謝相救。”
卻見那蒙麵人轉身走到自己麵前,看了自己一會,忽地輕聲笑道:“你竟會謝我?”
這一次他卻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葉韻蕾立即聽出,他正是那個可惡的古斜陽,不由怒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可千萬別動怒,若是毒發攻心,那就浪費了我一番苦心。”古斜陽儼然已回複了那跳脫不羈的口吻,難為他剛才假裝冷酷、嚇退煙羅教眾人。
葉韻蕾大是惱怒,一劍向他刺去。
古斜陽卻隻伸出雙指,便已夾住劍身。他俯下身來,拉下蒙麵黑巾,微笑道:“別動別動,且讓我先看看你的傷勢。”伸手便欲拉葉韻蕾的衣服。
葉韻蕾嚇一大跳,早鬆開了青竹劍,一手護住胸前,一手打開了他手,道:“不用你看!”
古斜陽哈哈一笑,將手中青竹劍輕輕拋起,又接在手中,道:“那好。不過這次我救了你,你拿什麼來謝我?不如,就用這柄劍做謝禮。”
“不行!”葉韻蕾立即又叫道,伸手奪劍,冷不防古斜陽早已將劍柄倒轉,直送到她手中,害她又被嚇了一跳。
古斜陽卻已站起身來,拍了拍衣上的浮塵,不知為何,麵上忽現出幾分惆悵的神色,半晌才道:“別再多事,這次死的是馬,下次或許就是你自己。”說完這句,便欲離去。
葉韻蕾望著他的背影,忽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古斜陽腳步一滯,沒有回答,繼續向前走去。
這一刻,他與葉韻蕾記憶中的那個頑劣少年全然不同,背影中更多了幾分孤寂之感,讓葉韻蕾覺得自己與他隻是初次相識。
你為什麼要救我?
葉韻蕾這一問,卻讓古斜陽的心中,又再回想起當年的那個青衫女童。他本已決定不管葉韻蕾的事情,然而在四處遊蕩、不知該去何處的時候,卻還是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青州。
也許是因為在葉韻蕾的身上,能看到陳月影的影子吧?既然從煙羅教徒的口中得知了葉韻蕾的行蹤,古斜陽終還是想來看上一看。
結果剛到青州城西的竹林,就已聽見暗器齊發的細微聲響,這才恰好救了葉韻蕾一命。
雖然還想像以前那樣,將葉韻蕾好好戲弄一番再走。但忽然莫名其妙地沒了心情,古斜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這段日子以來一直情緒低落,即使偶爾有開心的時候,也會突如其來地變得惆悵不已?
或許這是一種病吧?
一聲熟悉的馬嘶,將古斜陽的思緒拉回現實之中。他望向拴在路旁樹下的黑馬,麵上泛起了笑意,加快腳步,走到跟前,輕撫馬鬃,道:“丫頭,等急了嗎?”一言未了,那種難以明了的感覺忽又襲上心頭,令他的笑容迅即斂去。
忽然之間,他有些明白了。原來這些時日令自己情緒不定、反複無常的,就是那個她嗎?
即使隻是見到了與她相關的人、事、物,也足以牽動自己的情緒,讓自己或喜或憂、難以自製。
因往事而喜,因今日而憂。
為有著她音容笑貌的往日回憶而覺甜蜜欣喜,為今日踏遍江湖也難覓芳蹤而感寂寞惆悵。
胸前的舊傷似又有些火辣辣地疼痛,古斜陽伸手輕撫,忽然之間,已難以分辨究竟是傷口在疼,還是心頭在痛。
一葉輕舟自海麵上無聲劃過。
淩幻虛持槳在水中隻是一點,小船便又向前滑出數丈,遠遠的已可見到那座孤島。她平靜的心頭,忽湧出幾分期待之情,不知柯子楓已將小島布置成了什麼模樣,以他的個性,一定會異想天開,帶給自己從未有過的驚喜。
極目望去,岩石上卻不見柯子楓的身影。這又令淩幻虛生出幾分疑惑,以自己對柯子楓的了解,他應該會在岩石上等自己回來才對。也許是江湖的風雨令她格外敏感,隻這麼些微的異樣,她心中已覺有些不安。雖然表麵上不動聲色,卻不禁加快了速度,又撐得幾下,已靠近了岸邊。
淩幻虛躍上岩石,遠遠望去,早看見柯子楓倒在木屋門前,生死不知。她心中大驚,急奔到近處,俯身道:“子楓,子楓!”
她的手摸到柯子楓的身體,隻覺冰冷僵硬,知道他已死去多時,心中又是驚惶又是悲傷。好半晌,她才勉強收斂了心神,細探柯子楓的傷勢,隻見他喉間一道血痕,應是快劍造成。
自己和柯子楓已退隱多時,為什麼會忽然有這樣高手前來島上,將他害死?淩幻虛隻覺心中紛亂無比,難以理出一個頭緒。
是誰?是誰?究竟是誰殺了子楓?
淩幻虛心中悲傷漸變為憤怒:子楓他一直與世無爭,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陪在自己的身邊,慢慢變老。無論遇到怎樣的艱難險阻,他始終以開朗的笑容來麵對。在自己最傷心、最孤獨的日子裏,是他始終陪伴著自己,溫暖著自己,才讓自己沒有失去生存的希望……
她握緊了柯子楓的手,卻見他手中抓著一把花草,似是在臨終之際,自地上摘得。淩幻虛心頭更覺酸楚,知道這束花草是他想要送給自己的,於是輕輕掰開他手,拿在手中。
卻聽“當”的一聲,有一物自柯子楓的手心滾落在地。淩幻虛將它拾起,卻是一枚碧玉指環。這指環決非柯子楓所有,想必與他的死有所關聯。看那指環的形狀式樣,自己卻似在什麼地方曾經見過,她極力回想,心中忽地一動:三年前,各大門派追殺自己之時,似乎曾經看到武當掌門鬆竹道長戴著同樣的指環。
幾日前自己夜闖武當、祭拜嚴玉傑時,曾與鬆竹道長打過照麵,奇怪的是鬆竹卻似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如今淩幻虛回想起來,隻覺大有可疑。如果柯子楓手中的指環確是鬆竹之物,若想追查事情的真相、找到真凶為柯子楓報仇,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個行跡可疑的鬆竹道長。
“子楓,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
淩幻虛輕輕開口,聲音雖輕,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冷酷之意。這一刹那,她似又變成了三年之前、曾令整個江湖翻天覆地的無情魔女。
玉門關、陽關以西,便是人稱西域的廣袤之地,水源稀少,人跡罕至,偶爾有些小國或部落都是聚居於一些較大的綠洲之上。除此之外,這裏綿延數十裏都是寸土不生的沙漠,經常還會有馬賊肆虐,隻有大型的商隊才敢通行,其他人則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