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黑羽白翎鷹隼掠過高空,俯瞰而下——
燕洲,新德十年,六月。
南風勁吹。
這裏是燕洲的京都——龍淵。
井字工行的格局,街衢縱橫。金華大街由巍峨的城門筆直通向古老而輝煌的玄鳳皇城。
而南火邑,富貴坊,興榮長街的最當中佇立著一座高樓大院。
門前高杆直垂三字招牌——熠熠生光。
大紅的底漆,純金工筆描繪的落櫻花在一片豔紅中怒放,十裏外看到的人,似乎也能聞到落櫻的清鬱香氣。花團錦簇的落櫻當中,鍍銀的三個瀟灑大字,飛龍舞鳳——名月樓。
此樓的出現,為龍淵城添了一抹異樣的繁華。
名月樓一夜成名,成為京城裏最著名、最尊貴的脂粉地,風雅樓台。
而它的主人,與它一樣。
充滿了魅惑風情與神秘氣息。
令京城內外的佳麗閨秀,聞之“色”變。
龍淵除了繁華,還有一樣東西能令大江南北的人們仰頸東來,就在每年的五月——繁花聚會,天香國色濃墨重彩鋪蓋百頃土地,白天黑夜珠光玉暈,芳菲撲麵成風,迷魂攝魄流醉百裏。
花期從三月開端,橫跨三個月,以五月最盛。
如今已是六月初,花期已近尾聲。
名月樓今晚,也是準備最後一場賞花月夜宴。
這一場場賞花月夜宴從三月開始,至今每晚絕無虛席,來京城賞花的人,絕不能錯過名月樓的名花宴,才算不虛此行!
早有傳言,名月樓主人是一位最會賺錢的商人,果然名不虛傳。樓裏的生意如流水一般,從未冷落,連最天寒地凍的日子裏,夜晚那兒也是燈火輝煌,笙簧不斷,歌舞翩躚,通宵達旦。
此刻,高聳在城門外的紫龍嶺還照著最後一絲夕陽。
雲海翻湧,霞光燦爛,恍如清闋院裏的天香姹紫嫣紅,搖曳多姿。
在霞光與花香之中,名月樓裏樓外皆燃起了九尾宮燈。
身為樓內主事的晚樓,正各房各樓忙於催促各位姑娘上裝準備;身為樓外主事的盼盼,正在廚房、樓台、大堂各處巡查督促。
在一片有序的忙碌之中,天色徐徐降下帷幕……
一彎新月,在清風的相伴下,徐徐現出還自青白的東方夜空,帶著薄薄雲霧嫋然的輕紗。
連後花園裏的花朵都感染了這一番快樂與歡暢,不住地在這南風裏,搖曳。
花叢中有一雙異樣妖嬈的眼睛,眸光靜悄悄地穿透過這一簇香鬱鬱,白溶溶的繁花枝,注視著對麵花廊上的一個身影。
這種眸光靈透透地,像狐狸一樣靈,像鬼一樣精。
雙眸上的睫毛纖長無比,細密得宛如蝴蝶羽翼一般微微一眯,似乎在瞄準什麼,又似乎在算計著什麼。
那一刻的心思,有無盡的神秘……
誰也無法知道——她在想著什麼?一個人隱身在這麼密集的花叢裏,究竟是為了什麼?
而花廊上的那個人,正在信步地走著,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裏一般的神清氣足。束著碧玉冠的長發宛如一匹烏黑得發亮的絲綢,柔軟地任風撩撥著,忽飄忽灑,就跟他的腳步一樣的灑脫隨意。左耳掛著一顆玲瓏紅玉,顏色鮮豔璀璨。一襲豔紅的,刺滿繁華刺繡的長袍,襯得他絕代風華,長長的寬大袖子如流風一樣潑灑在這暗沉的夜色裏,宛如兩朵碩大的勾魂奪魄的瓊花。
寬袍下的每一寸骨肉皆是生命騰勃,充滿了爆發力。腰間衣帶上係著一掛玄黑琉璃對珠編成的情人扣,末端係著一排五顆嫣紅血色瑪瑙,碰撞起來玎玲有致,魅惑人心。
一切都在彰顯著他的華麗與張揚,似乎還帶著一股清馥的暗香……
就在他正要穿過拱月門,往前堂去的時候——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如顆顆珍珠撞到了一起,泠泠有致:“宓寧,你躲在這幹嗎?大家忙得都快昏了,你倒涼快!快給我上樓去,就該你了!”
一聽這雅致而又好聽的聲音,那少年悠悠而立,緩緩移過目光向花叢那一邊掠過來,唇邊不期然地含了一抹輕笑。那一抹流如春水明若霞光的笑,有著消融一切的力量與韻味。神色也在這一抹笑意中顯得莫名地溫柔,一種風吹花卷的叫人心軟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