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秀麗的洱海之畔,蒼山十九峰巍峨雄壯,直聳入雲。最高的馬龍峰上,就是點蒼派的所在。楚天雲自從與淩幻虛和關欣儀分手後,便日夜兼程,趕來大理。現在他站在馬龍峰下,不禁有些躊躇,雖說自己此次前來提醒點蒼派小心被暗算是出於好意,但自己身為魔教中人,不知自己所說的話他們又能相信多少呢?
沉思片刻之後,楚天雲已有了決定,於是轉身先到大理城中,找了家客棧歇腳,待得天色已晚,這才悄然上山。
“果然還是擺脫不了魔教餘孽的身份……沒有辦法光明正大地出現,卻隻能與黑暗相伴。”楚天雲有些自嘲地想,心中卻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淩幻虛。三年前見到她時,她總是一襲黑衣、麵無表情,目光裏卻會流露出幾分寂寞之色,雖然寂寞,卻又有著絕不肯向任何人妥協的倔強。或許正是那樣的目光,不知於何時撥動了他的心弦,與總是受人擺布、時常處於矛盾之中的自己相比,或許那樣一種率性而為的活法,才是他心中真正向往的吧?
事隔三年,再見到她,不知不覺中發現她已改變了許多。臉上開始有了淡淡的笑容,那種寂寞的感覺也有所減輕,隻有目光中的倔強還是同以前一模一樣。她竟然會同曾經是敵人的自己和關欣儀合作,去追查這件事的真相,這在三年前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然而,對於自己來說,無論她怎樣改變,他還是隻能遠遠地凝望著她吧?
楚天雲輕輕歎了口氣,已於夜色中徑上馬龍峰。
他在黑暗中辨認了一下方向,毫不遲疑地向著掌門杜七先生的居處趕去。當日他身為煙羅教右護法時,對於各派的情形也稍有了解,如今便憑著記憶中的情報,在點蒼派中如入無人之境。
到得杜七先生的門前,他卻並未直接闖入,反而在門上輕扣了兩下。雖隻是輕微的兩聲,房內杜七已然驚醒,翻身坐起,低喝道:“是誰?”
“杜掌門,我有要事相告,請單獨至後山一敘。若是害怕,就不必來了。”說完這一句,楚天雲已飄身遠離。
他對點蒼掌門杜七先生的個性早有所聞,知道杜七為人甚是自負,被自己這麼一激,他定會自恃武功高強,單獨赴約。
果然所料不差,片刻之後,已見杜七疾奔而至,見他立於樹下,驟然止步,道:“請問閣下是……”
楚天雲微微一笑,道:“我隻是個無名小卒,隻是有一事想要提醒杜掌門。”
杜七凝視了他,知道他不肯說出身份,於是問道:“何事?”
“杜掌門應該也參加了武當鬆竹道長的吊唁儀式,不知對當時所發生的事情,是否還有印象?”
杜七先生呆了一呆,道:“……當時你也在場?”
楚天雲搖頭道:“我雖然不在現場,卻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了當時的情形。鬆竹道長忽然遇害,各派掌門吊唁前夜又被人取走首級……難道杜掌門就沒有覺得奇怪?”
杜七道:“那畢竟是武當派的事……”向楚天雲望了一眼,又道,“你今日前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楚天雲道:“我隻是想告訴杜掌門,其實當日在武當所見的無頭屍首並不是真正的鬆竹道長,真正的鬆竹道長早已被人所害,屍骨無存。”
杜七麵上現出詫異之色,道:“你所說的是真的?”
“杜掌門可以不信,隻不過這件事如此蹊蹺,我想你心中應該也早已有所懷疑。”楚天雲淡淡開口,“我這次來,是想告訴杜掌門,目前有人正圖謀加害各派掌門,說不定也會對你不利,希望杜掌門小心提防。”
杜七沉默不語,楚天雲繼續道:“那些人可能會偽裝成你身邊最親近的人,請掌門一定不要大意,盡量避免與任何人單獨相處,飲食上也要格外留心……”
杜七忽打斷了他的話,道:“也就是說,你也有可能是想要加害我的人?”
楚天雲微微一笑,卻並未辯解,隻向他略一抱拳,道:“在下告辭。”向山下走去。
杜七凝視了他的背影,忽又開口,道:“請等一等。”
楚天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杜七沉默良久,終於道:“果然是你。當日各派圍攻淩幻虛之時,就是你率領魔教眾使者,將她救走。”
楚天雲微感驚訝,當年隻不過驚鴻一瞥,而且自己自始至終以黑巾蒙麵,想不到杜七竟然還是可以僅憑自己的身形和聲音便認出了自己,真不愧是一派的掌門。
他也不欲隱瞞,於是略一點頭,道:“不錯,我曾是聖教右護法,名叫楚天雲。”
杜七冷冷道:“你是魔教中人,我又怎能相信你所說的話?”
楚天雲沉默片刻,終於道:“總之,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杜掌門,請自己小心。”說完,已飄然離去。
杜七先生佇立良久,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一陣風吹來,他忽然間打了個寒噤,向四周望了一望,迅疾離去。
* * *
天山雪海的美景,在關欣儀的眼前如畫卷般展開,令她情不自禁地停了腳步,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景色。天池之水清澈透明,如一麵鏡子,將潔白的雪峰、翠綠的雲杉倒映其中,如同聖境。
“哼,天山派還真是占據了一個好地方。”關欣儀撇了撇嘴,繼續向上攀登。說起來,這座博格達峰竟令她想起了楚天雲,冷靜淡漠的外表,卻難掩其內心的溫柔,即使身在積雪不化的嚴寒地帶,卻仍留存有綠色的希望。
“真是個傻瓜……”關欣儀的唇角,慢慢現出笑意,然而這笑很快便又消失不見。她自頸間拉出那塊玉片,輕輕撫摩了幾下,忽覺入手處有些異樣,急看上麵的字時,刻的竟然是“淩幻虛”三個字。
她驟然停步,仔細再看,仍是“淩幻虛”三字。定是醫仙玩的花樣,他竟然趁自己和淩幻虛不注意偷偷調換了玉片,若不是他平時總是瘋瘋癲癲的,自己也不會如此不小心。
關欣儀將玉片塞回頸間,忽聽有人喝道:“什麼人?擅闖天山所為何事?”
卻是天山派的巡山弟子。
關欣儀冷冷道:“我要見你們的掌門。”
“我們掌門豈能讓你說見就見?你究竟是何人,先報上名來。”
關欣儀秀眉微挑,不屑回答,腳尖輕點地麵,已縱身而起,矯若遊龍,越過那兩名天山弟子,徑上峰巔。
“站住!”那兩名天山弟子急追上前來。
關欣儀又怎將他們放在眼中?她身形頗快,早已將他們甩在身後,不多時,已到了天山派門前,這才止步。
守門弟子早已喝問:“來者何人?”
關欣儀道:“我要見你們掌門。”
“你是何人?為何要見本派掌門?”
關欣儀冷冷道:“與你們無關,讓開!”便向內闖。
她天性高傲,不肯向人低頭,更不懂得什麼人情世故,何況這次向各大門派示警,本就不是出於她的本意,隻是為了楚天雲,她才會出手相助,於是仍是照著過往的脾氣,直來直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