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丹桂飄香,隨之而來的還有大家躍躍欲試的運動會,他們法學係一班共有學生三十九名,男生三十名,女生九名,呃,居然找不出幾個擅運動的,男生還好,直接壓著趕著上陣,死活不論,女生這邊就讓人頭大了,一個兩個都嬌嬌女的模樣,逼急了,人吵起來比誰都有勢。
這種不大討好的事情,班主任自然是直接分派給班長和體育委員,體育委員許田曾競選班長落敗於墨燹,這回更是等著墨燹拿主意,於是便有了下課後的那場班會。
隻見墨燹將女生這邊的項目謄寫在黑板上,轉身,淡淡地掃了一眼,原來還喧嘩的台下立馬就靜下來了。
對於他這一項不怒而威的才能,蘇和倒是從內心裏欽佩的,其實有時候大學生比小學生還難管,因為苦口婆心威武恐喝都是沒用的。
“黑板上寫的是運動會女子的項目,隻要報名參加的,德育分加5分,學分加1分,如果拿了名次,第三名獎金一百,第二名獎金兩百,第一名獎金三百。”
台下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肖純縮著脖子悄悄說:“獎金一千俺也拿不到啊,跑一圈命都去半條了。”
佳穎評價:“沒用!”
“你有用?你怎麼不去?”
葉思怔怔地看著講台上的那個人,遲疑地說:“要不咱們報個接力?一個跑一百米?”
肖純裝死,“我們肯定是跑最後一名啦,到時丟都丟死人,一個學分哪裏能撫慰內心的創傷?”
……
“蘇和……”
教室裏又安靜下來,大家的視線都投到蘇和這邊,正在默記英語單詞的蘇和一臉迷茫地的抬起頭看向講台上的那個人。
白熾燈光耀目,他膚白如玉,清冷如霜。
三千米?!
蘇和想她肯定是個笨蛋,她怎麼會就這樣應下來?想高三時她跑八百米都吃力得很,這回倒好,翻了數倍,一定會要掉她的小命的。
葉思在寢室裏拈味兒,“蘇和,你還說你討厭他,大家可都看到了,他一句話,你就上刀山下火海了。”
蘇和心下懊喪,拿起背包,“我去圖書館。”
走出了門,還聽見葉思在背後說,“假正經。”
出了寢室樓,走在學校的主幹道上,兩旁的梧桐樹葉泛著紅黃色,蘇和臉上忽冷忽熱,一種酸澀直上鼻尖,她用力地吸了一下。
入大學不到兩個月,葉思剛剛的話確實讓她傷心了。
踢一下腳下的石子,蘇和想,也許她並不能怪葉思,葉思喜歡墨燹,似乎已經是寢室裏大家默認的事實了,而今天的狀況也確實讓人難堪。
那人站在講台之下,向她微微俯視,“蘇和,你幫一下我忙,跑三千米長跑好嗎?”
當時她腦子裏在想什麼呢?
似乎什麼也沒想,一片空白的。
她說:“好。”
於是他對她微微牽起唇角,墨汁般的瞳仁裏帶著笑意。
也許那是他在班上露出的第一個笑容,時間仿佛靜止了幾秒,蘇和覺得她一定是丟了點什麼,否則到後來為什麼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她鬱悶地再踢一腳石子。
石子在水泥路麵上發出細碎的聲響,然後靜止在一個人的腳邊。
白色的長褲,往上,白色襯衫下擺的一角在風中輕搖,看著那人精致無雙的臉龐閃著瑩白的光華。
很少有人能將一身潔白穿得如此高雅脫俗纖塵不染啊,也許那隻是因為白色是為眼前這人量身訂造的吧!
傍晚的風輕輕吹過,帶來沁人心脾的陣陣薔薇花香,撩起她的裙擺,他的發。
他唇邊的笑意微微加深了一點,“不冷嗎?”
“……冷。”
……
坐在蒼薇書吧柔軟的沙發裏,蘇和雙手捧著熱呼呼的奶茶,吸了一口,抬起頭來的雙眸泛著水澤,似無比滿足,“真好喝!”
男人擺弄好吧台後調製奶茶的器皿,給自己倒了杯清水,走過來坐在蘇和對麵,他輕輕勾了勾唇角算是回答,蘇和想,明明是溫和如雅玉一般的男人,笑起來的時候,為什麼連溫度都泛著落寞的涼意呢?
可是也隻有這樣的男人,才會想到在玉香籠裏燃千秋,玻璃窗上畫雅意吧。
她已經是第二次和他見麵了,失了第一次的木訥迷惑,反而覺得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例如這家書店為什麼叫“蒼薇”,例如世上是否真的有青色的薔薇,例如那扇淡青的窗戶上,光投影下層層灼開的薔薇是怎樣做到的……
她對這家書店有著太多的好奇,若是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問出來,該是多麼的乏味啊。
耳邊響起清清的鈴音,蘇和循著聲音看過去,書架上角微翹的弧度上懸著細小的風鈴,因不知哪裏透進來的風,發出細微的悅耳聲響。
“哪來的風?”蘇和疑惑地問。
他淺笑著看過去,“偶爾它會響一下。”
蘇和笑了一下,“清水好喝嗎?”
他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壁劃著細小的圈,“以前執著於味道濃重的東西,到後來卻漸漸地覺得不能忍受,”他似乎苦笑了一下,“隻能喝清水了。”
“那吃飯呢?你是不是隻能吃米飯了?”
蘇和本來隻是玩笑似的問著,對麵的人卻輕輕點了點頭。
蘇和怔愣地眨眨眼,“那你不會營養不良嗎?”她開始打量他的身板,隻吃白米飯和隻喝清水,就會長得像他這樣清雅如謫仙嗎?
他含笑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臉頰,“還好吧!”
蘇和認真地點頭,“養生之道啊!”
“你也可以試試看。”
蘇和敬謝不敏,她用力吸了口奶茶,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我覺得,偶爾也有奶茶比清水好喝的時候。”
他仍然隻是看著她微笑。
蘇和平時並不是話多的女孩,很多時候她和別人在一起,都是別人說得多她聽得多,像和他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一直是他在問她在答,她機械得像隻木偶,可是今天卻似乎一直是她在說,在引導著一個個有聊無聊的話題,奇怪的是,蘇和並不反感這種感覺,他們偶爾的沉默都是自然舒適的,明明是剛剛才認識的男人,可是在一起,卻讓人從心底開始愉悅起來,像是可以看著一朵花,靜靜地展開它美麗的花瓣,釋放淡淡的幽香。
就這樣對著他,一句話也不說,是不是就可以地老天荒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情嗎?
蘇和微微失神,並沒有電視裏小說中那樣的刻骨銘心,那樣的死去活來,那樣的內心矛盾糾結。
她隻是很喜歡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覺。
太放鬆太舒適導致的結果是蘇和又淺淺地睡過去了,她可以感覺他為她蓋了條毛茸茸的薄毯。
夢境裏白茫茫的一片,她一步步地走著,忽然覺得怪異地低頭,除了白茫茫的霧氣她什麼也看不見,包括自己的身體,可是……
她動了動腳,似乎有軟軟的觸覺,她也許是走在雲端,她又動了動手,仍然是軟軟的觸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