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就是這裏?”
“隻要這裏是雪魚族的聖地,那就沒錯了。”就是這裏了,娘親,爹爹,女兒來看你們了。
“那你還不快說,囉嗦什麼?”就等著一刻了。
“急什麼,我都還沒有下聖湖。你以為傳說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看到的嗎?笨,當然是要到聖湖之中才會顯現,也隻有在聖湖中,傳說的力量才會無限的延伸。”模糊的記憶清晰了,完整的嫵媚覺醒了。
沒錯,至少十歲以前,她的名字是叫嫵媚,是由娘親親自取的,爹爹在一旁笑著喚她的名。那十年,是最美的,一家人,從來都是一起吃飯,一起玩樂。
娘親很忙,爹爹總會安撫她,逗她笑,教她識字,教她念書,所有該會的都是爹爹親手一點一點地教會她。她頑皮的時候,爹爹總在一旁笑,不會斥責,不會打罵,他總是鼓勵她。
娘親在忙碌,也會抽出時間和他們一起吃飯,每一天的三餐時間就是他們一家最幸福快樂的時刻。一天天,一年年,幸福總是這樣的短暫,才十年,短短的十年,以後,她就看到爹爹的笑變少了,總在一旁發呆,她叫了,有時候還會聽不到。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娘親也開始愁眉苦臉。進進出出的長老們來得更勤了,爹娘相伴的時光幾乎變得沒有……然後,那天晚上,她不知道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娘親一把把她從被窩裏抱起,冰冷的寒氣立即侵入了她小小的身體。
沒有見到爹爹,娘親一聲不吭,就這樣抱著她穿梭於群山峻林之間。漸漸地,耳旁不斷傳來娘親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不成調,一遍又一遍……
然後,她困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你還不快下去!”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赤烏和赤炎一人一邊,一人一腳,把七夕踹下了聖湖。
“七夕——”隨之而來的閻爍剛好看到這一幕,從半空中縱身一躍,一並下了聖湖。
“咕嚕咕嚕——”冰涼的水汽瞬間包圍了毫無準備的七夕,發在水中飛揚,衣衫在舞動,人在不斷的下沉。
黑暗的深潭裏,伸手不見五指,七夕也是嫵媚,任由水流帶走她。她相信,這裏的一切都不會傷害她,它們是這樣的友善。她都能夠呼吸了,而不會難道絲毫的難受。
果然,這裏是不會傷害雪魚的後代的,它們正在為迎接她的歸來而興奮著。她能夠感受到水的跳躍,它們激昂,它們雀躍,等待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她有預感,正如記憶中娘親所述,盡管斷續,但是她相信她已經明白了娘親所要表達的意思。在這裏,此時此刻,她可以得到那個傳說,釋放受到娘親禁錮的它,恢複雪魚族往日的鬱鬱蔥蔥。
雖然剩下的雪魚人不多了,隻要大家努力,還是可以達到娘親所在時的鼎盛景象。隻要活著,就有希望。無論平靜還是喧嘩,那隻是一種活著的方式,有心,一切都可以變得美好。
沒錯,她已經感受到這裏更為強烈的悸動了,就快了,就快了。
周圍的水不再冰冷,它們正以一種詭異的形式旋轉著,以她為中心,包圍著,越來越快,越來越緊,如一條絲滑的綢緞緊緊將她包裹。
異樣的刺痛感瞬間傳遍全身,不可抑製的尖叫破喉而出,引起水中層層震蕩,甚至於整個聖湖都在震動。
盲目尋找的閻爍就是依著這股力量找到了正在痛苦掙紮的七夕——雙手努力想要撕開那個包裹她的水練,眉頭皺著,雙腿也在踢動。而那條水練無動於衷,隻隨著她的動而動,不流瀉一絲縫隙。
閻爍上前,水中隱約傳來了阻止的低語,他不理,依舊前進,然後隔著水練抱住痛苦難耐的七夕。
“別怕,我陪你。”緊閉的雙眼豁然開朗,何時,這裏變得透明,光穿越了水的阻隔照亮了這方深域。七夕看到了閻爍,一個虛弱的笑蕩漾。
“不要怕,我會一直陪你,你不是孤單的,有我,以後都有我。”
“嗯……”回答的聲音根本穿透不了堅韌的水練,但,閻爍聽到了。
“你疼,就抓住我的手,讓我分擔你的痛。”
“嗚……”幾乎是同時,尖銳的刺痛從四麵八方疾射而來,下一刻,七夕的雙手已牢牢地纏上了閻爍壯實的臂。
痛,蔓延,閻爍麵不改色,隻是抱著七夕的手更緊了,七夕像是回應般,臂上傳來更信賴的纏繞。
閻爍低頭,輕輕地在七夕的額上一觸,奇跡般地,水練在下一秒包圍的就是相擁的兩人,更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閻……”
“沒事的,別怕。”
“如果,我不再是我,不是現在這個模樣,你會丟下我不管嗎?”
“不,不管你是何模樣,我都會在你身邊,我們說好的,你忘了?”
“沒有,我沒忘。我隻怕到時候你就不要我了,嫌棄我不是正常的模樣了。”
“不會,我不會在乎外表,我隻在乎你,我隻怕你又會像這次一樣,突然的失蹤了。”
“對不起,真得很抱歉。我本來是想讓你急,因為你們設計我,我真的隻要你急一急,沒有其他的意思,我不會失蹤。所以我就選擇了這裏,在這爹娘的故土上,彼此原諒,以後我們就可以坦誠相待了。”
“別急,慢慢說,慢慢說。”
“你是不是以為我在騙你,在說謊,你是不是認為我是不可相信的人,我會改,真的,我會改,你不要離開,不要,不要!”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七夕的淚更急了。
“不會,不會,你不要胡思亂想。”
“啊——”七夕掙脫了閻爍的懷抱,以極快的速度下沉。
“七夕!”隨後跟上,再次抓住的不是七夕的腳,而是滑滑的一片。
“七夕,別走。”終於明白了她的擔憂,閻爍隻是加快跟上,超過她,一個旋轉,將她抱了一個滿懷。
“七夕,你不需要擔心,我不會嫌棄的。”
“可是,我已經不算是一個正常的人了。”她是一個魚人了,下半身是一條潔白透明的魚尾,不再是便捷的雙腿了。
“在我看來,你還是你,不管變成什麼樣,那個小丫頭,那個妖嬈,還有現在的你,你還是你,這不會變的,你懂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現在我的樣子根本無法在陸地上生活,難道你要一輩子陪我在水中嗎?”這根本不可能,誰願意一輩子生活在暗無天日的深潭裏。
“你相信我嗎?”沒有回答七夕的問,閻爍隻是認真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