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是平凡人,怎麼可能會和世間的庸人一樣隻看皮相。”上官巧兒也笑,見他張嘴就要說話,把桌上的甜糕塞進他的嘴中,頓時嚴浩歌那張粗獷的臉皺成一團,他非常抵觸甜食,卻因為是上官巧兒塞的硬是吞了下肚。
“你希望他們會有什麼結果?”上官巧兒看著昭平,知道她心裏其實非常不安。
“希望?也對,從現在開始我要學會懂得希望了。”昭平微微一笑,看向屋外,“無論如何,我都希望我們三人的恩怨能夠了斷。我已經很認真地從龜殼中走出來,學著要和他過日子了,如果他最終的選擇是常歡的話,也希望他能放下恩怨……”說得是多麼的言不由衷啊,她的心都碎了。
“如果他選擇是你的話,你就會嚐試相信他,即使又是一個不能以死謝天下的萬劫不複?”上官巧兒接口道。
昭平點頭:“一直以來我都不明白常歡為什麼會死,後來知是他殺的,又親眼目睹他毀去常歡的肉身,心中隻覺得他恨,卻從未想過,一個再陰狠的人也是會被影響的。一直以來,我都藏在自己的悲愴中,根本沒有想過那些不斷的以殘忍的手段製造悲愴的人的背後是否也藏著一個血淋淋的傷口,隻以為他們都是鐵石心腸,是一成不變的壞人,當常歡出現在我麵前,向我哭訴她的王國的毀滅的時候,我才知道,不僅是無辜的百姓,習慣了罪孽的嗜殺者在看到‘善’之後也會被改變。
有些人作孽是因為私心太重,良心太少;可有些人卻是因為從未見過另一種生活,又沒有環境創新,便隻能延用身邊的人的生活方式,當他們知道還有另一種選擇的時候,就會逐漸摸索出另一條道路。
因果循環,在我看來他們毀了無數的人的生活的時候,卻發現原來自己也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毫不留情地摧毀了他們的世界。如果以他們的角度來看,我才是那個應該天誅地滅的大罪人。自己也是罪孽滿身啊。”
“昭平,為什麼你要出現?你不出現西涼便沒有善惡之分,人人雙手都是沾滿了血的,懦弱的百姓也習慣了弱肉強食的生活,從來不會有人去想什麼是對,什麼是不對,因為一生下來便是如此,可是你一出現便打破了這些。你可有想過,當你一味崇洋善良慈悲的時候,一出現在世上便隻有殺戮和罪孽的我們該怎麼辦,在善的領域裏,無論多麼努力也比不上你們這些天生在優越的環境裏便習慣了善良的人,可是如果繼續作惡卻又忽然有了一顆能夠分辨善惡的心,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怎麼辦,怎麼辦?!”
“憑什麼你要用你的世界的對錯來看待評判我的行為?!憑什麼要用你的世界觀來影響我的世界的人?!他們一個一個的叛變,逃走,改邪歸正,你知道身邊熟悉的親近的人越來越少的滋味嗎?知道失去長年相伴的夥伴的滋味嗎?知道看著自己的世界一點一點的粉碎的滋味嗎?知道嗎?!”
上官巧兒點頭:“世事無絕對。每個人衡量對錯的標準都不同,即使明知道有個公認的標準,但是心若不允許的話,便不會遵守。不能說他們違背天良,隻能說他們的天良和大部分人不一樣罷了。”
“改變是痛苦的,要適應另一種生活也痛苦。常歡讓我明白了,天尊的內心其實也非常的痛苦,既不能做回以往的自己,又找不到新的自己,那是一個過渡階段,隻是付出的代價比任何人都大。”
她和常歡就像突如其來的善與習以為常的惡,他抉擇的時候痛苦,抉擇之後要脫胎換骨破湧而出也痛苦。他的痛,並不比她少啊。
“你憐他。”上官巧兒一語中的。
“是心疼,也看到了希望。”昭平笑。
看了一眼聽得一頭霧水的嚴浩歌,上官巧兒笑意盈盈地握住他的手,深有感觸地說:“希望,是個好東西。能化腐朽為神奇,枯木生新芽。曾經我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有希望了,卻遇到了天尊。即使改了世道要受劫難,但我依然很感激他願意幫我。也很感激你沒有努力去阻止他。”
看著他們之間的眉來眼去,昭平卻不敢說很慶幸當初沒有阻止刑天。是他們來得巧,當時的她從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去阻止,可是當見到刑天躺在血窩裏的時候,她知道他賭贏了,她再不敢把感情埋藏得密不透風,哪怕是陷阱,也不敢了。
以前,她怕自己的一片深情被他糟蹋得體無完膚,在看到他生死一線時卻怕,再也沒有人能接受她的深情。他若死了,她的情便成了藏在黑盒子裏的寫滿他的名字的糕點,隻能慢慢地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