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壞了我的好事。”
平淡得有些陰森的聲音響起,她霍地轉身,見一個黑衣男子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巷子裏,卻不是那重竹又是誰?
他麵上已沒了常掛在嘴角叫人瞧了生厭的膩笑,神情淡淡,眼角眉梢透出隱隱煞氣。阿醜已知他非人,她本該怕他的,可此刻湧上心頭的卻不是畏怯,而是怒氣。仿佛自己與紅蓮間的種種委屈、猜疑和不由自主全該怪在這居心叵測的男子頭上。
她不是口齒伶俐的人,即使胸中怒氣翻騰,也隻是咬緊了下唇瞪著他,不願怯縮。
“你壞了我的好事,”無視她的瞪視,重竹陰氣森森地說道,“就差一步,我便可得手了……千載難逢的純陽內丹。”
阿醜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差一點呀……隻要讓他食了人血,便能徹底淪落為妖,偏叫你命大逃了出來!”
她聞言膛目,“你胡說什麼?什麼淪落為妖……紅蓮本就是妖了!”
“哈哈哈!”重竹仰天大笑,“就隻有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才會被表象蒙蔽了!話說回來,若我修煉的不是洞察萬物的法門,也不能一眼瞧出,你道他是誰?”他驀地跨前一步,神色轉為激動,“他是天人哪!雖非神佛之流,可藏於表象之下的那股仙氣我斷不可能錯認!老天開眼,竟使我遇上一個落難天人,若能將他的修為占為己有,還用辛苦修什麼仙,悟什麼佛?哪怕你無惡不作大造殺孽,也可盡享天人好處,壽祿無窮!可惜,偏偏讓你給攪了……”說到此處,他咬牙切齒,神色又轉回陰毒。
震驚於他所說的,阿醜忘了害怕,隻是失神喃喃:“紅蓮是天人……怎麼可能?”天人,該是指仙神佛那樣的吧?可紅蓮、紅蓮怎麼看都不像呀,他甚至得食生血維生……
“瞧不出來吧?”重竹怪笑一聲,“他身上,有我一個老相識的禁咒,那便是他為何變成這樣的緣由。我那老相識雖也是妖,可離成仙也隻一步之遙,他以命下的咒豈容小覷?這小子早該淪落為妖了,不知為何竟能守著心間一點清明,撐到現在。他若是一直如此,我也沒法取他修為,可隻要騙他食人血肉,即便是天人,犯下這等穢罪必也難以翻身,徹底淪落為妖!到時他的妖力成形為內丹,我隻要趁他心誌迷亂時殺了他,那麼……”說著目光癲狂,似已見著了自個得了天人修為後的美妙圖景,隻是又記起這些日來的辛苦布局盡毀在了阿醜身上,不由又惱又恨,斜睨著這蟲豸一般卑瑣的人類女子道:“他心裏極為看重你,我本想誘他食你血肉好毀他心誌,讓我方便下手,沒想到……哼哼,不打緊,他舍不得傷你,對別人卻不一定下不了手,我便辛苦些重新設局就是。隻是你這個礙事的女人,不殺了你,難消我心頭之恨呀……”
他嘴上慢慢說著,出手卻極快,阿醜眼睜睜地瞧著一道黑影從他衣下猝不及防地疾射而來,便連閉目受死似乎都來不及——
“噗!”銳器穿透血肉的脆響,她驀地睜大眼,瞪著穿胸而過的黑色尖錐……穿透的卻不是她,而是……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男子的軀體。
“紅、紅蓮?”茫然地喃喃出聲,生怕聲音略大些,他便要在自己麵前轟然倒下。
他的眼中也有些許迷惑,低頭看了看自己多了一個血洞的胸膛,這才抬眼一笑,仿佛弄不清狀況地道:“阿醜,你沒事吧?”
“沒事……”阿醜眼都不敢眨一下。他傻了嗎?該擔心的是他自己才對吧!即使是妖,被穿透了心髒也不會全然無礙呀……
她原本以為他已餓昏了頭,聽不見外頭動靜的!
紅蓮點點頭,轉身麵對重竹,僅這一個小小動作便讓對方嚇得倒退了幾步,方停住給自己壯膽似的挺胸說道:“我……我才不怕你,你自以為修為比我深,可一個失了記憶的天人,又能記得多少法術?”何況、何況又受了那樣的傷!
紅蓮置若罔聞,隻是看著他,神色認真又有些傻氣地道:“我說了,不準動阿醜的。”也不見他有何動作,人已到了重竹麵前,尖利的指爪化作道寒光劃過,阿醜隻聽重竹驚惶失措地叫了一聲,便失了蹤影,原地隻剩下一團濃濃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