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榕打個哈欠,“好。”
“反正我也快死了,怕他做甚。”
“是。”
趙文青下地,一腳踢開房門,喊:“小二。”
周小二跑上來,“掌櫃的,什麼事兒?”
“告訴劉大,我扣他的工錢。”
周小二很幹脆地道:“我不敢。”這事兒找別人辦吧!
趙文青罵:“真沒出息,那個……劉大他吼什麼?”
“劉大罵廚房太亂了,弄得他沒心情做菜。”
趙文青有些心虛,“他不做菜,我們這些人吃什麼?”
“沒關係,劉嫂子做。”
趙文青放心了。
“掌櫃的,你還有別的事兒沒?”
“沒了。”“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回頭,李榕已經起了。
趙文青道:“你再睡一會兒。”
李榕搖頭,“你過來。”
趙文青乖乖過去。
“髒了。”一指趙文青的外套,“脫下換了。”
趙文青低頭一看衣襟,可不是,很大的一塊油漬。微微有些臉紅,周小二一定猜出什麼了?那小子人精著呢!
找出一件幹淨的,正要穿,被李榕搶去,“我幫你穿。”
趙文青再次感動得稀裏嘩啦,嗚,他快死了。
“這輩子被我這個狐妖纏上,悔嗎?”
“有一些吧!若沒有你,我可能會呆在那小村裏,平靜地過一輩子。”
“下輩子,我還你平靜。”
“我快要死了,想想這一生,覺得遇見你也挺好。別問我悔不悔,其實我也不知道。”
李榕淡笑,“你不恨我就好。”
趙文青道:“豆豆她們母子死的那會兒,我是恨你的。”
“現在不恨了?”
“又不是你害他們。”
“你相信我了。”
“我寧願相信。大哥,如果下輩子我是女人,你來找我吧!”
李榕笑笑,“還是算了,我們緣分已經盡了。”
“……”被拒絕了,趙文青心中暗想,完了,看來他真的活不長了。
白日裏,趙文青像往常一樣趴在櫃台後麵算賬,李榕坐在大廳喝酒。周小二湊過來,“掌櫃的,夫人答應救你一命了?”
趙文青抬頭看他,這個人都瘦得這樣了,竟然還能活著,而自己卻快死了,“你不要偷笑,我死了,客棧也不歸你,有能耐你從劉大手裏搶。”
周小二氣,“掌櫃的,你不要冤枉好人。”轉身走了。
胖大姐過來,目光深沉地望著他。
趙文青被看得心肝都顫了,“大姐,我還沒死呢!”
胖大姐猶豫,“你們倆……”
“沒事兒。”趙文青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他後天就走了。”
“他說的?”
“嗯。”點頭。緣盡了,走了。
“那你們不多多相處呢!這賬我幫你算就是了。”
趙文青道:“我抬頭就能看到她,她抬頭就能看到我。這樣挺好。”再多相處,總不能時時抱在一起吧!
胖大姐欲言又止,轉身走了。
這兩天趙文青都沒怎麼睡覺,每天都在客棧裏忙上忙下。李榕離開的時候,趙文青躲出去了,一半是賭氣,一半是舍不得。他也爬到了屋頂上,告訴周小二:“你去傳個話,就說我不送她了。”一轉身,“你怎麼還沒走。”
“掌櫃的,我是走之後又回來了。”
“哦。把我話帶到了?”
“帶到了。”
“她走了?”
“走了。”
“他有沒有問我在哪?”
“沒問。”
沒問!趙文青心酸,這狐妖真絕情。連問都不屑問了。站在屋頂看她離去的方向,影都沒有。她是妖,不用走,自然看不到。
舍不得啊!即使緣分盡了,仍是舍不得啊!下輩子,他也遇不見她了。
“掌櫃的,你別哭。”
“周小二啊!有些事情即使看到了,也不能說出來,我沒哭。為了讓你長點記性……”
“掌櫃的,先告訴你一聲,這月的工錢已經被你扣沒了。”
“那就扣下個月的。”
周小二臉色難看,“掌櫃的,你把眼淚擦擦吧,夫人臨走時留下一件寶貝,說或許能救你一命。”說完,走了。
趙文青半天才明白過來,驚喜地叫了起來,他就說嘛!大哥絕不會如此絕情。
轉身下屋頂,可是梯子呢?梯子哪去了?“周小二,你下下月的工錢也沒了。”
周小二由胖大姐手中接過一隻手指大小的葫蘆,“就是這個?”
胖大姐點頭道:“她說三日後你帶上,還有跟在我男人身邊,等過了午夜就安全了。”
“他還說其他的沒?”
“沒有。”
趙文青若有所思,沒注意到胖大姐複雜的眼神。收到救命的葫蘆,直接回了房間。既然有這寶貝,為何不直接給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
今天客人不多,趙文青很晚才下去。在二樓樓梯口他便看到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妖。既然李榕已經傷愈,此妖自然也該好了。
趙文青把周小二叫來,抓著耳朵吩咐一番。
周小二將此妖引進一間房裏,“客官,今晚你住這裏。”
“可是這房裏有人啊!”
趙文青正端坐房中,“劉易,你以為變成個老頭子我就認不出你了?”
劉易道:“我一會兒就讓你什麼都看不見。”
趙文青大吼一聲:“小二,去取菜刀。”
“是。”周小二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離開之前不忘將房門關緊。
劉易譏笑,“你拿菜刀切菜嗎!”
趙文青冷笑,“我切你的尾巴,每次看到你這條尾巴都會倒黴,所以還是切掉的好。”說完,開始脫衣服。
劉易叫:“你不要每次見我就脫衣服。”
趙文青道:“你鬼叫什麼,你又不是女人。”
劉易氣,“我是女人,你也不敢對我怎樣。”
趙文青道:“你是女人,我也看不上你。周小二,菜刀呢!”
“來了。”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周小二果然拎把菜刀進來,“掌櫃的,這把怎麼樣?”
“行。”趙文青毫不客氣,拎起菜刀就往劉易身上撲去。
趙文青問:“大姐,能把那個獐子精困多久?”
“一年不成問題。那個困妖陣,除非施陣者,其他人解不開。本是用在李榕身上的,誰想你不舍得,你再晚說一會兒,劉哥就把陣兒收了。”
趙文青心中嘀咕,不是不舍,是不敢。他把李榕困在陣中有什麼用,人家說緣分盡了,他非要死皮賴臉留下人家不成?
“周小二。”趙文青大喊。
“來了。”周小二隨叫隨到。
“那個獐子精在屋裏幹嗎呢?”
“在睡覺。”
趙文青不高興了,敢睡覺,挺悠閑啊!“你去問他來古陽鎮幹什麼?”這臭獐子絕不會無緣無故來古陽鎮,他每一次出現都是在李榕身體最虛弱的時候。但現在李榕離開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他不說怎麼辦?”周小二問,他可沒審問過犯人,更別提妖精了。
“你告訴他,他要是不說,我拿菜刀砍他尾巴。”
周小二很納悶,為什麼那獐子精怕掌櫃的砍他尾巴?
一刻鍾後,周小二回來了,“掌櫃的,他說他來給夫人收屍。”
趙文青心裏一沉,“原話?”
“原話是‘我來給那臭狐狸收屍’。”
“周小二,你今年的工錢都別想要了。”
周小二委屈,“掌櫃的,這跟我無關哪,是那獐子精說的。”
趙文青道:“那獐子精害你,你去找獐子精算賬。”
“好。”周小二眼露凶光,磨刀霍霍,他也要砍獐子精尾巴。
胖大姐立即叫來劉大:“你去看著小二,那獐子精道行很深,別讓小二被他誘進陣裏。”
劉大雖不情願,但仍去了。
趙文青將周小二打發走後,便坐著發呆,許久,抬頭,“大姐,李榕一定是出事兒了,那獐子精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這來。李榕應該沒有走多遠。大姐,你能不能幫我算一卦,看看李榕究竟出了什麼事兒?”
胖大姐沉默了一會兒,“青弟,我原想不告訴你的,但既然你問了……”
趙文青突然間覺得心裏發涼。大姐,目光不要這麼沉重,我怕我承受不起啊!
“我算過,從卦象上看,李榕有一大劫難……”
“然後呢?”趙文青追問,大姐,你別斷在這個位置,很急人的。
“凶多吉少。”
“就是說會喪命,怎麼可能呢?他道行那麼深,都活了上千年了,不會說死就死的。”趙文青不信。
“是,道行愈深,承受的越大。”
趙文青臉色有些白,“他躲不過去嗎?”
“若能輕易躲過,這世間早就妖魔橫行了。能躲過的,百不足一。”
趙文青坐回椅中,“大姐,我若不是害怕劉大,一定會扣你工錢。”
胖大姐眼圈泛紅,“青弟。”
“你哭鼻子,我也想扣你工錢。”
“青弟,人妖殊途,有些事情強求不來。他既然沒告訴你實情,便是已經放下你了,你又何必執著呢?”
趙文青垂著頭,他要是真放下了,何不走得幹幹淨淨,幹嗎要管他的死活,留下這個破葫蘆又有什麼意思,“原來他不是見死不救,他是無能為力。大姐,若他活著,這葫蘆便用不著吧!若……他死了,便保不了我了。”
胖大姐緩緩點頭。
“這麼說還剩下兩天,兩天後,我就能知道他是死是活了。”
“青弟,或許他能躲過去。”
趙文青突然一笑,“大姐,你既然說他凶多吉少,其實就是沒有什麼活路了。大姐,我想救他。”
“你隻是普通人救不著他。”
“他曾說我自私又貪財,膽小又怕死,幫不著他。他既然這麼說過,就證明我能救他。大姐,你沒說實話,你再如此,即使害怕劉大,我也要扣你工錢。”
胖大姐無奈,“青弟,你救不了,那是以命換命,更可能丟了命,也換不回他。”
趙文青沉默了一會兒,“我舍不得這客棧,也舍不得你們,既然我膽小又怕死,那……我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趙文青不吃不喝地坐了一天,胖大姐給他端來飯菜。
“大姐,我考慮好了。我怕死,但……我還要去,大姐,你幫我算一下,他在哪個位置?”
“青弟!”
趙文青苦笑,“我一定要去,如果我去時他已經死了,那我給他收屍,這輩子也不會有遺憾。如果他活著,那我能幫便幫。”
“青弟!”
“你若不幫我,我去問獐子精,一樣能問出來。”
趙文青風瀟瀟兮易水寒走出客棧,周小二急急地追出來,“掌櫃的,你傻啊!去送死。快快回來。”
“我要扣你工錢。”
“都已經扣沒了,快回來,以命換命不值。”
“誰說我去換命了,小說裏寫的夫妻都海誓山盟,同生共死。我也想共死一把,看看悲壯不?”
周小二:“……”
趙文青大吼一聲:“劉大,三天後我沒回來,客棧就交給你了,還有……把他帶回去。”
周小二像小雞一樣被拎走了。
趙文青再次很悲壯地朝客棧揮揮手。
劉大大罵一句:“快滾。”
於是,趙文青滾了。
尾聲 不當神仙
兩天後,隻剩下一口氣的趙文青被李榕抱著回到客棧。
“掌櫃的。”周小二痛哭流涕,“你要死了嗎?你要死了嗎?”
趙文青睜開眼,“又被你叫回來了,你後悔也晚了。”
“大姐,李榕呢?我救了他,他怎麼沒影了。”
“我在這。”李榕臉色有些難看,伸手將身前的周小二推開,重新坐到他身前。
趙文青流著眼淚,“我快死了是嗎?”
李榕點頭,“是。”
趙文青悲情地,“我真是欠你的,上輩子因你而死,這輩子還是因你而死。下輩子……你來找我吧!”
李榕目光閃了閃,“好。”
“我下輩子如果是女人,你就當男人。我如果是男人,你就當女人,不要像今世這樣變來變去,很恐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