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霏喚住他,冷著臉對初藍說:“你怎麼能讓他冒著雨去後山?”
她隻想著那件事,卻忽略了天氣,一抹歉然之色現於臉上,安初藍不好意思地笑笑,掩住心中的急躁,時間怕是不夠用了。
“沒關係的表小姐,初藍姑娘急等著藥材煎熬,小的願意跑這一趟。”
熬藥?
“你病了嗎?”雲霏少不得緩和了口氣,打量初藍幾眼,病了還淋雨?
輕輕扯了扯唇角,她不置可否。
這個樣子到讓雲霏不好接話,小童見她不說話,便徑自小跑著出了向雲居的院門。
“記得挖的時候要連根刨出!”初藍霍地想起一事,遠遠囑咐。
“曉得了!”小童的聲音與背影一起消失在雨裏。
小童是表哥身邊最親近的人,怎麼卻對這個外來的古怪女子言聽計從?雲霏眉頭皺得更加厲害,要想個辦法讓這個女人離表哥遠點才行。
“雲霏。”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雲霏急忙轉過身去看,果然,那個立於廊下的修長身影正是她的表哥尚霽辰。
“表哥你可算起來了!”雲霏歡喜地跑過去。
點點頭,“我們進去說。”
尚霽辰轉身走回正堂內,沒有看安初藍一眼。
看著他剛才站過的地方半晌,她才輕垂下眼簾,轉身往南麵的小軒舍去了。
雲霏見表哥完全沒把那女子當回事,心情霎時好了不少,“表哥,我看那個初藍神神秘秘的,還是別讓她住在你這了。”
“哦?”尚霽辰在椅子上坐下,端著茶杯抿了一口,隨口應了一聲。
“我看她沒病沒痛的,卻叫小童幫她找什麼藥材,你不覺得奇怪嗎?”
“哦。”他舉著手,看杯中漂浮的茶葉出神,似乎沒注意聽雲霏說什麼。
“表哥!”雲霏睨了他一眼,翹起了小嘴。
“她做什麼和我們不相幹。”放下杯子,尚霽辰不輕不重的地駁回了她的建議。
雲霏不甚滿意地嘟著嘴,轉念一想也許這代表表哥根本就對那女人沒興趣,也就不再說什麼。
而尚霽辰衣袖下的手,卻不覺握緊。
他剛才沒有去看安初藍,是因為在內室裏早就看得分明了。今天她沒有穿她喜愛的藍色衣裙,而是和山莊裏所有的人一樣穿戴了白衣。
難不成她以為她這樣做,他會認為她是在為他父親戴孝嗎?他會相信她有半分誠意才有鬼!
找藥材嗬,是為他傷她的那一掌吧?
他應該阻攔她治療嗎?不,當然不,他希望她的傷能快點好。這絕不是他關心她,隻是他尚霽辰絕不會學安家當小人,就是要殺她,也會堂堂正正地與她過招。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淡藍色的火苗上下躥動,“咕嘟”的水聲從爐子上的砂罐中傳出,陰雨天喝上兩杯最能消解煩憂。
隻不過此刻在砂罐中煮的不是酒,而是藥。藥能醫病,說是解憂也未嚐不可。
濃濃的藥香充滿了整個房舍,安初藍手執一把蒲扇,一下一下地在爐邊小心催著,總算還來得及趕在那件事發生之前……
站起身,她拿過預先放在灶台邊的碗,以布墊手,小心地把砂罐端起,用篦子將成藥一點點倒入碗中,一碗盛滿,罐中尚留有一半的藥汁。
她端起碗,卻不送到唇邊,而是拿蓋子蓋上,緩緩地走出了房舍,難道這要不是煎給她自己喝的麼?
怕旁人不喜這重藥的氣味,她特地挑選了向雲居最偏僻的那間軒舍來熬製。她一手托著碗底,一手扶著碗邊,沿著走廊慢慢走向正堂。
繞過正中的雕花屏風,安初藍徑直往主人寢室的方向走去。
尚家雖然家大業大,但尚霽辰並非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向雲居內隻留幾個必須的下人照應雜事,並不負責他的飲食起居,所以正堂內隻有尚霽辰一人。
行至房門前,她輕敲幾下。
“進來。”
她應聲推門。
沒料到安初藍會來,正盤膝坐於塌上打坐的尚霽辰驚得幾乎摔下床去!
他急忙穩住身形,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碗上。
眉頭緊鎖,尚霽辰疑惑地看她一眼,“你這是幹嘛?”
安初藍雙手一遞,把藥碗捧到他麵前,尚霽辰順手接過,感情她熬藥是給他喝的?
“這是什麼?”
“藥。”
接碗的手抖了一下,他還不知道這是藥嗎!
“做什麼用?”尚霽辰捺著性子問。
“你喝。”
安初藍心下明白,若解釋了原因,這碗藥尚霽辰怕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喝的。
“啪!”
尚霽辰手腕一翻,碗摔在地上碎了,湯藥流了一地。
可是不解釋,他也不肯喝嗬……暗暗歎了口氣,安初藍蹲下身子,默默拾起地上的碎碗片。
“抱歉,手滑。”跟他來這套,尚霽辰寒著臉,看她柔順的模樣怒氣漸升,他不需要吃這勞什子藥,不痛不癢地獻點殷勤,以為他會原諒她?
做夢!
安初藍垂著的眼睫眨了兩下,這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還真是一點誠意也沒有。
指尖傳來一陣抽痛,她靜靜捧著一手瓷片退出了尚霽辰的房間。丟掉了殘片,她這才抬手細看,血珠子順著指縫滴在地上。
他是故意的。
隻是,他這樣抗拒她,真正受折磨的,又是誰呢?
眼中閃著擔憂,不管如何,這藥他必須要喝。好在她早有準備,於是折回去把剩下的一半藥汁裝了來。
尚霽辰並不意外安初藍的去而複返,這女人豈是那麼簡單就能打發的了的。
雙眸一眯,他不待她遞過藥碗,先發製人:“說清楚,不然我怎麼知道你送來的不是砒霜毒藥?”
初藍側著臉端詳尚霽辰的麵色,再不喝,怕是真的趕不及了。
“這是我按寧心丹的藥理配的方子。”
尚霽辰一直壓抑著火氣,聽到寧心丹三個字哪裏還把持的住。他一躍而起,扼住安初藍的手腕,力道之強,她細白的腕子上頓時勒出了一道紅印。
她就知道……
雖然疼痛,但安初藍的手連晃也沒晃,仍舊牢牢托著藥碗,到不是可惜她耗費幾天的時間,隻是再沒有多餘的量了。
不清楚他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連保命的丹藥都會丟失。有心尋問,可他那天提及丟藥之事時口氣那麼惡劣,想必這事會另他極為尷尬。
現在的尚霽辰脾氣差得要命,還是少觸他的痛角為妙。
於是憑著記憶,安初藍自己開了一張方子出來,最後一味藥早上她才想到,由小童從後山采回。
“所以請你一定要喝下去。”她刻意不去管腕上的痛楚,執意地說。
尚霽辰抓著安初藍的手因憤怒在顫抖,自己多半會被這女人給氣死!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你說,我為什麼一定要喝?”
“因為……”
話到一半,初藍微蹙著的眉忽然深深擰起,還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