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十裏飄香,燕曉來從亭子裏向下望去,隻見一片如茵青草,在陽光的拂照下,閃爍著一層如煙似霧的光色。
她忍不住連連讚歎:“這兒景色真不錯。”
婢女們在石桌上鋪就一層紅底百荷的綾絲桌布,將從家裏帶出來的一些特製的小點心一一端上。
自那夜後,方玉航便再也沒主動在她麵前出現過,今天一大早,梅詩雪便邀她一起上山賞桂,隔了這麼久這位當家女主人才有所動作,燕曉來不是不佩服她的涵養,若是她被人如此挑釁,隻怕不弄得個血濺三尺,誓不罷休。
她搖搖頭,當然沒忘記,自己現在所在的處境,她所求的東西。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無恥也罷,人生在世,不過一個快意而已,所以,她光明正大地來搶人家的相公了。
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曾幾何時,她的師兄已經需得她“搶”才能屬於她了。
她曾經驕傲若斯,到如今,也隻落得如是……
再次搖頭,將腦中的殘念丟棄,她抬起頭,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今日的梅詩雪穿了件淡粉色絡薄紗裙,雲鬢用一支金簪輕鬆綰在腦後,垂了一串細碎的珍珠絡花,打扮得很是隨意,但那樣渾然天成的貴氣,不刻意間便能讓人不敢逼視。
她想到師兄穿著天青色官服的威武模樣,心中不由得泛起陣陣酸意,即使她心懷敵意,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梅詩雪站在師兄身邊才是絕配。
“曉來妹妹——”
燕曉來半晌才回過神來,甜甜一笑,“梅姐姐。”
梅詩雪輕輕點頭,“夫君公務繁忙,不能時常陪妹妹散心,妹妹可不要見怪才是。”
燕曉來信手拈起一塊糕點,“我和師兄從小一起長大,他的心事,我總是能知道一二的,這玩樂之事,來日方長,何況師兄怕我悶,還特意讓姐姐陪我出來散心,師兄對我如此細心,我又怎會見怪?”
梅詩雪臉色微微一白,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妹妹”,還是對她的相公虎視眈眈的女子,她是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
“妹妹好像是在我們成親之前離開的,當時可是有什麼急事?”她試探地問。
燕曉來微微一笑,眼中帶著諷意,“因為當時師兄要娶親,我便有意回避了。”
梅詩雪手中的香茗微顫。
燕曉來卻笑得愈加燦爛,“那女子真是好福氣呢!不過一麵之緣,便相中了一世的良人,自有官高勢足的老父兄弟幫忙撮和。”
梅詩雪臉色蒼白,“我、我並不知道……”
燕曉來站起來背對著她,深呼一口氣,“桂花香味真濃啊!如果我沒記錯,師兄成親的時候也是這個季節。”
“啪——”
細瓷薄玉的杯子摔落在地,灑了一地茶漬。
梅詩雪咬了咬唇站起來,臉色蒼白,幽幽道:“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燕曉來輕輕轉過身,亭內已空無一人,她靜靜地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飲了,終究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酸澀。
一陣風吹過,花香依然濃冽。
她覺得有些冷。
她一直都知道,她有心魔,那是不甘,是難堪,是撕心般的疼痛。
她一手拿起一根筷子,輕輕敲擊著桌上的瓷器,淺唱低吟:“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然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她眼帶迷惑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那雙筷子,“,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不由得輕聲笑了出來,“居然被那家夥說中了,哈哈。”
“小二,再來一壺酒。”
“哎,來嘞。”店小二麻利地上了酒,嘴中嘖嘖稱奇,“燕姑娘好酒量啊!我小二很久沒見著這麼能喝的人了。”
燕曉來隻是看著他笑,白嫩的臉上泛著朵朵紅雲,平添了多少風情無限。
店小二收了桌上的空酒瓶,隱約聽到他說了句:“古公子,您來了?”
燕曉來用力地看了看來人,看不清,隻能笑,隱約看見一團白影坐在她身旁。
她嗬嗬一笑,“白衣勝雪,鍾靈毓秀,美人呐美人,哈哈哈。”
古南溪眉頭緊皺。
她執起杯中酒,“美人,來,我敬你一杯,,哈哈哈。”
古南溪接過她手中的酒放在桌上,“你醉了。”
燕曉來搖搖頭,“怎麼會?”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仔細感覺什麼,然後耷拉著臉道:“如果醉了的話,這裏為什麼還是會難受?這麼這麼的難受,堵得慌。”
古南溪拉住她又要去拿酒杯的手,“那是因為你喝多了,你知道,喝多了身體總是會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