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也就算了。”他連繼續數落她的力氣都失卻了,“今晚約你出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她笑著把手伸向他,“Boxing Day!你有禮物要送給我?”軒雖然說過要等到買了房子再結婚,但,她希望今晚他會先送上一枚鑽戒!
啜一口冷茶,連同僅剩的一分猶豫咽入腹內,他仿佛做了什麼決定般地歎了口氣,說:“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我在外麵……結識了另外一個女孩……”
“女孩?”她一怔,然後飛快地打斷他的話,“我知道,做律師也需要應酬,出入笙歌酒色的場所,難免會惹來一身腥味,你怕別人的閑言碎語會讓我心生誤會?安啦!我對你有信心!”
原來……她已經聽到一些風聲了。
他低頭,攪動杯中勺子。
氣氛忽然變得十分沉悶。
她盯著他握勺的那隻手,看著那隻手背上根根青筋緊張地繃起,商務談判時磨練的幾分敏銳觸覺令她意識到他確實有些心事,“軒,喝茶似乎不需要勺子吧?”她輕聲笑語,試圖讓氣氛變得輕鬆些。
“對,拌情侶咖啡才需要勺子,而我,不需要。”她終於給了他一個借口,“翌娉,你是個好女孩,有主見、獨立性強,開朗自信、堅強豁達,這些都是你的優點,在我眼裏的你,是個大女人!而她,卻是個徹徹底底的小女人,在她麵前,我才可以感覺自己是參天的樹,可以為這個女子的世界遮風擋雨,這是一個大男人需要的成就感,你懂不懂?”從茶盞中取出勺子,輕輕擱落桌麵,他抬頭看著她,眼神毅然決然,“我們分手吧!”
斂去了唇邊笑紋,她定定地看著他,麵無表情。
早已度過了初戀、熱戀的激情歲月,維係這段感情的怕是隻剩了一種默認的習慣吧?即使談到分手,也能以成年人的理智和冷靜去坦然麵對,維係了八年的感情嗬,當真淡到了無法再迸發出衝動、過激行為的地步?
相對於女友的默然,他更希冀她能衝他使些小性子、發些脾氣,或者流著淚楚楚可憐地哀求他、懇求他留下,至少這樣做,他的大男人心理會平衡些,也會對她滋生憐惜進而打消分手的念頭。但,她隻是沉默。於是,他也沉默著站了起來,不說再見,轉身,漠然擦過她的身邊,蹬蹬遠去。
茶坊玻璃門上的風鈴叮叮響了一下,男友的腳步聲隔在了店門外,漸行漸遠。依舊默然坐在茶座旁的她,聽到了類似於絲帛裂碎的聲音,在心頭,尖銳響過。
透過掛了雨簾的玻璃牆,她看著走到街對麵的他停步在炎帝廣場前,風吹亂了他的頭發,卻依然有令人心動的翩翩風度,她依然定定地看著他,內心不斷掙紮。該不該放下一個大女人的尊嚴去挽留他?去當這個大男人的附屬品、去扮演他心目中渴望的那個小女人?
她,做不到!
僅僅是目光裏的纏綿與留戀,也在下一秒被一個突然闖入她視線中的女人抹殺成了灰燼,看著文軒從炎帝廣場迎出一個柔柔軟軟的媚眼妹妹,看著那兩人相擁著走向停車場,看著那嫵媚的女孩坐到了曾專屬於她的那個車座上,直到他的那輛santana絕塵而去,殘留她心頭的嫋嫋餘燼才隨之徹底消散。
玻璃牆內的雨珠滴滴答答,心底一片潮濕,雨簾外的景致模模糊糊,視線也變得朦朧之際,一盞綠茶輕輕擱在了她麵前,是他剛才為她點的六安瓜片,侍應生又陸續端來了各色茶香點心。她獨自坐在那裏,對著一桌茶點,幾分落寞悄然掛上眉梢。
綠茶屬涼,六安瓜片味淳而鮮爽,淺啜一口,她隻嚐得絲絲苦味,“軒,我不喜歡綠茶。”喃喃著,擱下茶盞。勉強自己逢迎某人的嗜好而改變口味,怕也隻能嚐得一嘴苦味吧?失去了愛情,留下自我,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幾分豁達掃淨眉宇陰霾,卻在抬頭時,看到茶室裏走出的一對老夫老妻,她又心生幾分羨慕。從那個盲婚啞嫁的年代走來的老人家,夕陽中還能攜手,現今的快餐式飲食男女也隻有眼羨的分!
相戀八周年的,也是分手的,看來她真個得去酒吧開一瓶82年的Cognac來Happy一下,明天再跟老板請一整天的假,上街瘋狂Shopping!
拎起肩包,踩著已顯疲軟沉滯的步態,走出茶坊,迎著習習晚風,她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仰頭靠在牆上看城市上方那片總是灰蒙蒙的夜空,默數手機裏的“嘟嘟”聲響到第九下,電話接通,大女人爽快地下達指令:“巡城馬,限你十分鍾內趕到炎帝廣場!”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隨之響起一個年輕男子的哀號:“小姐,我是人不是馬,你被人放鴿子,總不能拉自家死黨當墊背吧?”
“先生,請你聽好!”她擎著手機穿過人行橫道,站在了炎帝廣場入口處,“我不是被人放鴿子,而是被那個姓文名軒的掛牌律師現炒魷魚!所以今天晚上沒有柴可夫司機送我去研究所交論文!Understand?”
“Yes Madam!”電話那頭的回答鏗鏘有力,大有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豪氣,下一句卻又漏了氣,“軒哥有那膽子甩你?開玩笑!娉姐又想省錢借車用是吧?當城市房奴這麼辛苦,幹脆回老家蓋土瓦房結婚得了……”
“嗦!十分鍾後出現在我眼前,現在開始計時!”
下達最後通牒,掛斷電話,葉翌娉突然聽到一陣類似於貓叫的奇怪聲音從花壇草叢裏傳出,隱約還夾雜著一些些模糊的人語——
“喲嗬!發達了、發達了!一張百元大鈔能換幾包魚子醬、鮮魚片、魚味麵包?今晚可以改善夥食了!喲——嗬——”
伴隨著一聲歡呼,草叢簌簌抖動,“嗖”地躥出一道黑影,草坪映照燈照出了黑影的清晰輪廓,瞧!那居然是一隻貓!一隻翹了尾巴神氣活現的貓!一隻嘴裏叼著百元大鈔的黑貓!
葉翌娉盯著這隻黑貓愣了一愣——鑽進草叢裏不捉老鼠、專撿現鈔的貓……這這、這是啥品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