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堅決不叫鐵生老爸也堅決不叫紅拂老媽——對了,“鐵生”就是那個高個子男人,而他老婆則名為“紅拂”——這兩家夥哪裏會當什麼爸媽!每日裏,除了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練級做任務,其餘的時間,不是把我拖去“遊覽”國度的風景,就是窩在帳篷裏鬥嘴,害我跟他們的對話都變得沒營養起來。
“我說女兒啊,我和你媽把你辛苦養大,還沒聽你叫我們一聲呢!最開始以為你是白癡,但我看你也挺正常的嘛,不是連爸媽都不會叫吧?”說這話的時候,鐵生坐在帳篷的小床上,大大方方地圈住紅拂的肩。這是鐵生的習慣動作,據說是“要讓大家都知道他們很恩愛”。
對於這一幕,我從一開始的全身起雞皮疙瘩,到後來的無動於衷,隻花了三天的時間來習慣,原因就是他們(特別是鐵生)的肉麻動作實在太多,習慣就成自然。
我送給他一個白眼,隻當沒聽見。
“女兒讓你帶她升級你都推三阻四的,現在還想讓她叫你老爸?想得美!”紅拂敲著鐵生的大頭,就像在敲木魚一般。
鐵生的表情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但因為主人——也就是紅拂——的手還在他頭上,所以他隻能委屈地癟著嘴,“冤枉啊!我哪有不願意帶她,隻是我們的友好度還沒達到80,我想帶也沒辦法帶嘛!”
我又打了一個冷戰……老天,鐵生居然還撒嬌!像阿諾一樣的家夥還撒嬌!
“你個白癡!”紅拂對他來了記狠的,“友好度不到80又有什麼關係?你們可以組成普通隊伍的好不好?”“可是那樣升級很慢啊!”鐵生捂著頭,可憐巴巴地望著紅拂。然後換來紅拂惡狠狠的目光。
“好嘛……”鐵生委委屈屈地轉過頭來,睨眼看我,“帶就帶嘛。明明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女兒,卻什麼都使喚我……”
“你說什麼?”紅拂一瞪眼。
“我什麼也沒說……”
……
我對天翻了個白眼。瞧瞧,這不是鬧劇是什麼?長此以往,“你個白癡”這句話的適用範圍恐怕會延伸至這座帳篷裏的每一個人。
想讓我叫他們老爸老媽?先讓男人變身成女人吧!
然後,鐵生第一次帶我練級的戰況就是,我從五級升到了七級,曆時三小時。
事實上所謂的組隊練級,不過是鐵生組進我的隊伍,我自力更生地打兔子、殺狐狸,而他在旁邊同紅拂竊竊私語,不時還發表一下感慨:“不錯不錯,總算打了張兔子皮出來,又可省一點零用錢了。”
而紅拂在一旁表演冷幽默,“真是奇特的遊戲啊,狐狸居然長得比兔子還可愛。”
“對啊對啊!”鐵生接口接得倒是順溜。
“不過還是我們的女兒更可愛些。”紅拂又說。
“對啊對啊!”鐵生連連點頭。
“就是發育慢了些,16歲了都還沒胸部,像四季豆似的。”
“對啊對……啊?”
“所以要早些讓她升到四十級,完成取神任務,變大美女,然後去勾引個帥帥的男人來當老公。”紅拂點點頭,做出結論。
“……”鐵生無言地看看他老婆,又無言地看看我。
我轉過頭去,滿臉黑線,劍尖指著草地上的兩個閑人,“……你們可不可以閉嘴?”
現場沉默片刻,紅拂“嗖”一聲躲到鐵生背後,扯著嗓子大叫,聲音抖得很專業:“救——命啊——有個該天打雷劈的丫頭要弑親了啊——”
“……”
這樣的情形,我能三個小時升兩級,已是奇跡。
說真的,如果可以打得過那兩個人,我情願被雷劈。
要是我還同意讓他們帶練升級,除非我是白癡!
重新進入國度,才短短幾天,我就摸透了我名義上老爸老媽的性格,高大的那個絕對幼稚,外表冷漠的那個其實天真——果然是絕配!
成為婚生子女的我,無法為自己取名,所以隻有忍耐紅拂取的據說很有氣質的名字“斯卡布羅”。並且在角色等級四十級之前,我都將保持16歲少女(其實更像女童)的體貌特征,直至完成取神任務。
職業是劍客。說到這個我又想生氣,該死的係統,也不知怎麼規定的,難道鐵生和紅拂的職業是劍客,我就理所當然的隻能是劍客了?太沒天理了嘛!
當然也不是全沒好處,老爸老媽可以給錢、給裝備,帶子女練級,但前提是得有那好命遇到一對好父母。
遺憾的是,我是被上帝遺忘的那個。
隨後沒多久,我又發現一點:鐵生和紅拂都是窮鬼,絕對和他們等級不相稱的窮鬼!
據我所知,在遊戲裏靠出租帳篷賺錢維生的家夥都是等級不太高(至少鮮有頂尖人物),又懶得練技能的那種人。競爭大,就業困難……完全是帳篷一族的真實生活寫照。
雖然帳篷不是有錢就能買到,又很占負重,但這不是關鍵哪!讓我鬱悶的是,我家的帳篷不但小,而且舊,依我看早就該淘汰了,虧得鐵生紅拂還好意思搭起來招攬生意,他們還把價格定得老高,難怪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一個顧客上門。我冷眼旁觀,幾經考證,終於發現我“老爸老媽”賴以為生的主要手段其實是練級的同時打材料來賣。
好在他們的等級還算高,所以才能打到高等級的藥品、裝備、武器合成材料拿去拍賣,否則我們一家都隻能喝西北風去。
每到他們去升級或是打材料的時候,我就成了家裏看帳篷的那個。於是我開始懷疑,也許他們養個女兒的目的就是用來看家的。
他們的二人世界裏,哪裏還容得下第三人?
雖然他們兩人每天也是吵嘴打架不斷。
漸漸我摸清他們活動的規律,時間差不多了才上線去,他們也差不多結束練級回來——要知道,那帳篷雖然小,但一個人待在裏頭,還是太黑、太暗、太寂寞。
進入國度第十天,我終於升到第十級。
這升級速度絕對讓人吐血,要知道我曾經是一天升到十二級。
不過我還是堅持了下來,沒有刪號。
高等級已不是我的追求。其實一直以來都不是。
主要是鐵生和紅拂兩個很有趣。盡管這種想法惡劣了點,但我確實覺得他們兩個都是很好的娛樂。
這不,我才上線,就聽見帳篷裏有人在吵鬧。
“……你還說不是因為那個漂亮MM?隻是區區七十級的變異金沙蝴蝶,怎麼可能會要你的命?”
我睜眼,帳篷中間的兩個人都沒發現我已上線。也不知他們在爭些什麼,紅拂氣得臉色都變了,而鐵生隻是悶悶地坐在一張小床上,既沒抬頭,也沒解釋。
我詫異地挑了挑眉。這情形倒是少見,看來,鐵生和紅拂並不是往常的“打是親罵是愛”。
“你倒是說話啊!”紅拂見鐵生隻是沉默,不由提高了聲音。
而鐵生終於有了反應。他沒看紅拂,悶悶道:“……原來你也會心裏不舒服?”
“你說的什麼屁話!我心裏當然不舒服!那個女的是你什麼人啊?你居然為了救她連小命都不要了,把我當死人嗎?”
鐵生憤憤抬頭,猛地站起來,“那個女的什麼也不是!我根本不認識她!”
“那你為什麼要救她?”
“為什麼?你真不懂為什麼?那好,我告訴你為什麼——昨天你明明答應我早點上線,結果卻晚了三個多小時,好不容易上線,卻拋下一句時間緊,隻是上來打聲招呼,便閃人了,你又把我當什麼?”鐵生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紅拂被他吼得一怔,然後沉默下來。
帳篷裏充斥著令人難受的低氣壓。鐵生目不轉睛地看著紅拂,拳頭握得緊緊的,“我真的懷疑,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他低吼道。
紅拂垂下眼,也不說話。
好半天,我才模模糊糊地聽她說:“鐵生,你別逼我……你知道,我實在是沒辦法……”
從我的角度,剛好能將他們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此時的鐵生和紅拂是陌生的,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卻能隱隱察覺到他們話語裏難言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