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火傘如荼。
西市,縹緲閣。
元曜和離奴吵了半天架,此時正慪氣不理對方。他們吵架的原因是早上元曜去崇化坊給鄭國公夫人送她定下的一對累絲金鳳珍珠釵,順路在路邊小攤上買了一些杏。
回到縹緲閣之後,元曜在水井邊把杏洗了,用荷葉琥珀盤盛著,放在裏間的青玉案上。他本想著白姬睡醒了,下來可以吃,可是離奴看見了,忍不住吃了一個。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誰想到那些杏看上去黃澄澄的,好似熟透了,實際上卻十分酸澀。
離奴一吃之下,嗷地叫了一聲,幾乎酸掉貓牙。
離奴捧著腮幫子把小書生罵了個狗血淋頭,數落他眼瞎不會買東西,小書生默不作聲,隻當耳邊是貓叫。本來這事也就完了,但離奴看外麵烈日如火,又借口牙疼使喚小書生去集市買魚。
元曜也不願意頂著烈日出門,更何況最近生意還可以,他還有些賬目要對數,沒空出去。
元曜推脫之下,小黑貓不依不饒,兩人就吵了起來,然後陷入了冷戰。
正當元曜埋頭記賬,小黑貓悶頭生氣時,一個紅袍少年快步走進了縹緲閣。
少年美皙如玉,眉目似畫,他身穿一襲紅緹袍,足踏烏皂靴,腰係白玉鎏金帶,身姿如輕雲出岫般瀟灑,顧盼間眉目風流,一笑傾城。
元曜、離奴都看呆了。
紅袍少年笑道:“元公子,臭黑貓,白姬在不在?”
元曜、離奴望著紅袍少年,都沒反應過來。
元曜首先反應過來,一拍腦袋,道:“啊,十三郎!你變成人形來縹緲閣,還真是少見,小生一時都沒認出來。”
黑貓一愣,罵道:“臭狐狸,好端端的,你變成人作什麼怪?”
胡十三郎倏然變回了一隻小紅狐狸,揉臉道:“長安城裏道士多,為避人耳目,某不得已而為之。”
元曜心中奇怪,道:“十三郎,平時你進城來縹緲閣也沒這麼警惕,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胡十三郎神色一黯,正要回答。
離奴卻一齜貓牙,道:“臭狐狸,爺一看見你這張狐臉就心煩,趁著爺還沒動手,快滾出縹緲閣,回你的翠華山去!”
元曜道:“離奴老弟,十三郎上門是客,咱們是開店做生意的,你怎麼能攆客?”
小狐狸忍住怒氣,道:“某是來找白姬的,與你這臭黑貓不相幹。”
黑貓炸毛,道:“反了你們了,一個一個的都跟爺做對,這日子沒法過了!”
元曜正要勸離奴,一個慵懶的女聲從裏間傳來,道:“一大早就熱得要命,睡都睡不著,我的寒玉床放哪兒去了?咦,誰買的杏?哎呦,好酸,牙都酸掉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胡十三郎聽見這聲音,急忙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奔向裏間。
“白姬!某有事想拜托您——”
離奴一時疏忽沒攔住,急忙也跟了進去。
元曜擔心出事,也急忙跟了進去。
裏間,青玉案邊,白姬正懶洋洋地斜坐著,她穿著一襲落花流水的素白裙子,挽著半透明雲紋鮫綃披帛。她的墨發鬆鬆地梳作墮馬髻,簪著一朵帶露盛·開的玉璽映月,兩鬢上各插著一柄蝶戀花式的吐翠金步搖。
一見小狐狸跑進來,白姬放下了手裏那顆咬了一半的杏,笑道:“十三郎怎麼這麼早就有空來縹緲閣玩?”
小狐狸欲言又止,隻安靜地跪坐在白姬身邊。它心緒雜亂,有太多的煩惱想要傾訴,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白姬摸了摸小狐狸的頭,笑而不語。她的眼神犀利而溫柔,似乎洞察一切,包容一切。
元曜幹咳一下,道:“白姬,已經不早了,都快中午了。”
白姬笑道:“已經中午了嗎?怪不得肚子有點餓了。離奴,你怎麼還不去做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