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秋葉殤。
時光在日月星辰的交替中,匆匆而過,又到了黃葉舞秋風的時節,秋雨瀟瀟,秋思綿長,步入晚秋的初冬。
孟逍遙靜靜佇立在霧明宮的小院裏,看零落的落葉飛舞,聽蕭瑟的風吹過,環顧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依稀仿佛,還聽到一隻雲雀動聽的鳴叫,寥廓的蒼穹好象也在屏息靜聽這小生命為無邊宇宙唱出的頌歌。
去年冬天,她和安羽中一同種下的小麥早已收割,隻剩下黑黝黝的泥土,仿佛什麼都不曾變,又仿佛什麼都變了。深呼吸,潤潤的濕濕的泥土氣味,清幽幽鑽進鼻子,感覺整個人都清新了起來。
身邊的老桃又恢複了初見的頹廢,那些染黃的葉子,還在跳著最後一支舞曲,飛舞著,不忍離去,眷戀著,卻終究要放手!
就像她!
再不舍,她還是選擇了離別!
“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暮。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孟逍遙伸出手,接住了空中飄舞的一片紅葉,低聲吟了起來,吟到“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時,禁不住眼中含淚,隻覺得痛斷肝腸。
一場春風,一場秋雨。
一場風花,一場雪月。
世人啊,誰不是在時光老人的微笑中,送走了一輪又一輪的歲月,紅顏難留,物似人非。
看看她,仿佛才是昨日翻耕的泥地,昨日播下的麥粒,隻等著一場瑞雪兆豐年。可曾想,眼睛一眨,時間就如同白駒過隙,一晃而過。
一年了啊!
還記得在這株老桃下,她對安羽中說:“安公公,我知道願意為你犧牲的女人很多,但是,絕對不是我。對不起!”
嗬嗬,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她居然可以“無情”地將那番話說完整,誰也不會知道,那時候安羽中的悲傷和孤獨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衝著她可憐的心髒千刀萬剮,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她更無法相信,在她說出那麼絕情的話後,安羽中居然不生氣,不咆哮,不冷嘲熱諷。安羽中隻是很悲傷地抱住了她,對她說:“我明白,我不怪你!我隻希望你能夠等我,等我登上皇位、天下太平之日,我就來接你,做我的皇後!”
那一刻,眼淚在咆哮,在呐喊,掙紮著想要奪眶而出。她隻好拚命地仰起頭,拚命地眨著眼睛。她依偎在安羽中的懷裏,必須是死死地咬緊牙關,才能把“帶我走”三個字吞回到肚子裏去。
哽咽!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先知!”
如果說霧明宮的生活就是一場夢,那麼,她是真的知道了安羽中的真心!遇上這個男人,戀上這個男人,甚至為這個男人孤老一生、操勞一生,她無怨,亦無悔!
“你知了麼?”
孟逍遙轉過頭來,霧氣中,一身豔紅長袍的安羽中立於身後,正譏諷地斜睨著她。是這樣姣如清月、妍如桃花的男子,不是迷惑的迷惑更叫人猝不及防。
她粲然一笑,心花怒放。
即使是個夢,她也要在夢中對自己微笑!
天色漸明,霧氣潰散,人影了無蹤跡。
孟逍遙陡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抓住。手指握起來,掌心裏卻空空如也!淚水奪眶而出。
他怎麼可能回來呢?
這個時候,他應該率眾兩萬,起兵河東,進攻蒲阪。
河東與這兒,千裏之遙,又不是在21世紀,幾個小時的飛機就可以到達。
孟逍遙歎了口氣,但想到安羽中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以靺鞨族君主的身份,向薩曼王國進攻,不覺又喜笑顏開。
為了這一天,她整整努力了大半年呢!
那一日她和燕幾道繼安羽中之後悄然離開霧明宮,日夜兼程,奔赴淮水。她說服主帥石玄,成為石玄的幕僚,第一戰,她遣部將劉誌和率精兵5000夜渡洛澗,大破薩曼王國前哨,斬良昇等薩曼將領10名,殲敵1。5 萬,以劣勢兵力首戰告捷,士氣大振,也取得了石玄的充分信任。
陽春三月,春水滋潤大地。孟逍遙讓石玄水陸兼程,直逼淝水東岸。同時施反間計,讓劉玄以黃金四萬斤買通薩滿軍中將領,讓這些人散布謠言,攻擊薩曼王的左右臂膀冒於躉和耿陽平,使之失信於薩曼王。
孟逍遙又令燕幾道伺機綁架兩人,並以替身在石玄軍中出現。薩曼王勃然大怒,誅殺兩人之九族。薩曼王這一舉動無疑是自掘墳墓。冒於躉和耿陽平得回自由後,潛回薩曼王國,得知了薩滿君主的這一暴行,誓言報仇。他們各與自己的心腹取得聯係,謀殺薩曼王。
薩曼王一死,王國內陷入爭帝之亂,盡管新君立,但根基不穩。
孟逍遙針對薩曼軍隊上下離心、各族士兵厭戰的情況,及薩曼新君恃眾輕敵又急於決戰的心理,遣使要求薩曼軍隊略向後撤,促成渡河決戰。
薩曼新君想待敵軍半渡時用騎兵衝殺,於是下令稍退。然而薩曼軍隊一退而不可複止,加上冒於躉和耿陽平混入薩曼軍隊,大喊薩曼主帥已歿,致使薩曼軍心大亂。石玄乘機搶渡淝水猛烈進攻,大敗薩曼。潰兵逃跑時因晝夜奔跑,饑寒交迫,死者十之七八。石玄乘勝收複洛陽、彭城等地。軍隊主帥身中流矢,單騎而逃。
這一戰,中原朝政大獲全勝,將薩曼王國的土地縮小了三分之一。薩曼內憂外患,國力削弱,隻好求和。孟逍遙又慫恿中原政客,讓他們向國君上奏,敲詐薩曼王國。
薩曼為了專心平息內亂,隻好應允。
不久,薩曼新君冒於躉所殺,冒於躉擁軍自立。與此同時,耿陽平也不甘落後,自立為王。薩滿王朝四分五裂。
安羽中在這一基礎上出兵薩曼,正是最好時機!
“安公公,別來可無恙否?”孟逍遙忽而微笑。
立在她身後的安羽中張開了雙臂,正要擁抱孟逍遙,聞言一怔,知道孟逍遙已經預見到了這一幕。不由無奈地歎了口氣,心下忽然恨起孟逍遙的預見能力了。這能力或許能夠帶來無限好處,但是卻阻止了他努力想要創造的驚喜,豈不是無趣之極?雙臂停頓了一下後繼續前行,相隔了三個季節,將近九個月,200多個日子後,他終於再一次將孟逍遙緊緊抱進了懷裏。
下巴摩挲著孟逍遙頂心發絲,鼻中享受著熟悉的芬芳,懷裏是孟逍遙柔軟的身軀。這種感覺,久違了啊!
孟逍遙想要轉身,但是身子才剛動了一下,安羽中的手臂就霸道地禁錮了她的動作:“別動,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