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畏畏縮縮地往上爬,剛爬了沒兩米腳就踩不住了,馬呈呈在我腳底下爬,她的手扣著大壩的縫根本沒辦法騰出來幫我,我眼看著就要掉下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馬呈呈猛地往上爬了一大步。
她用肩膀頂住了我的屁股。
我借著這個勁兒穩住了身體,被馬呈呈馱上了大壩。
趴在路邊的草叢裏,我倆齊齊鬆了一口氣。從大馬路回去的速度果然快,天還沒黑完我們就回了家。
打這件事之後,我對馬呈呈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你說危急時刻能用肩膀把我頂上大壩的人,她除了夠義氣,那還得相當有魄力,跟著她混,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事實證明,馬呈呈,絕對不是一般的有魄力。
農村的學校操場是土地,圍牆角落長著一圈草,有一次我在圍牆邊發現了一條蛇,這條蛇不怎麼長,大約一米,不粗,身上土綠色打底,黃色花紋,蛇沿著牆根往前遊。
是的,確實是遊,這蛇就跟水裏的魚似的,我好奇地跟著蛇走,還隨手扔了幾個土疙瘩砸它,要不怎麼說我欠呢,這一般小孩看見蛇躲都躲不及,我還特意撩撥人家。蛇遊著遊著就直接立起來了,刷地轉頭對著我。
我當時就毛了,腿一軟就要跑,蛇把自己身子立起來了接近三分之一,直勾勾地看著我。當時就感覺太邪乎了,這蛇看著我,我莫名其妙就感覺到它很憤怒。按理說這蛇是冷血動物,怎麼可能有感情?再退一萬步,這它就是有感情,我也不可能和它來個什麼心的共鳴啊。後來一想,擱誰正走著走著被人一頓砸還能不惱啊,更何況我這幹了壞事本來就心虛,自己瞎想些有的沒的當然有點邪乎。
當時這蛇直勾勾盯著我,黑紫色的蛇信子一吐一吐,我當時就想按這家夥身上的花紋,是個無毒的吧,這下我該怎麼逃啊,我有點怯,準備退一步。腿還沒來得及動,就身子往後仰了仰,就這一個動作,我雞皮疙瘩一下子就爆起來了。
我撞到了人。
耳邊有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讓我別動。
是馬呈呈。
我嚇得愣是沒敢動,就這樣直勾勾地和蛇對視,但是卻感覺這蛇看著看著好像就看馬呈呈去了,我還在自己琢磨這蛇是不是有點鬥雞眼,眼前的僵持又發生了變化,蛇忽然低下了身子,繼續沿著牆根往前遊。
我鬆了一口氣。
馬呈呈拉著我連忙跑開,我有點奇怪地問她為什麼不讓我跑。馬呈呈給我說,那個蛇開始立起來就是準備攻擊了,這時候一退它指不定看見哪個破綻一口上來那就完蛋了,所以這個時候不能退,不是說什麼用目光逼退這個蛇,就是不能讓它看到可以下口的破綻。
我了然。
那破腚當然不能給蛇咬,屁股挨上一口得多疼。
馬呈呈就斜了我一眼,說我隻會貧嘴。
後來長大了,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我就特別讚同馬呈呈的說法,因為我發現自己不止貧嘴,還缺心眼。
遇到蛇這件事,現在怎麼想都別有隱情。那個時候農村都有個說法,叫蛇比高。如果蛇和人比高了,那這個人十九八九就命不長了,而且蛇一旦和人比高,就絕對不會停下來。
當然,這也就是一種農村裏有點迷信色彩的說法。放到現在,根據我個人的猜測,所謂的蛇比高就是蛇直起身子,擺出來了攻擊人的架勢,蛇要是有了攻擊的架勢是不會輕易罷休的,除非它從對方身上察覺到了威脅。
那麼問題來了,兩個半大的小破孩,能給這條蛇什麼威脅?更何況後來回想起來,再怎麼看,這條蛇都是看到馬呈呈之後才放棄攻擊的。
所以怪不得總有人說動物的直覺往往比人類要敏銳,我也是長大之後才知道一些小時候沒有注意到的事。
比如說,馬呈呈的眼睛,和我們不太一樣,她可以看到一些我們看不到的東西,這雙眼睛,也就是我們常說的。
陰陽眼。
後來開始念書,家裏為了提供給我們一個更好的學習環境,舉家搬去了小縣城。
依山傍水的小縣城和土生土長的農村差別很大,就連方言的味道也不一樣,我花了很久才習慣不能下河摸魚的日子。
時間一晃就到了我高三的時候,就像很多人認為的,高考這一年將會是我們人生的一道分水嶺,對這個說法我也很讚同。
隻不過,我從來都沒有意識到,我人生的分水嶺,並不僅僅來源於高考。
這道決定我人生走向的分水嶺,正是我高三那年的寒假。
說得準確一點,是那個寒假經曆的一切。
在那時,我看到了一個嶄新的、不為人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