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梁川學村(1 / 3)

十七梁川學村

大雪一連下了許多天。厚厚的積雪嚴實地覆蓋著山嶺河道,白茫茫一片,潔白純淨,閃著銀光,婉如聖潔的仙境。此時,冰河河麵也已結上了厚厚的冰層,可以從河這邊徑直地走到對岸。所以,有時白日裏就能見到野狼和灰熊從河對岸的林中大搖大擺地走到坡地上來。還好,這些野獸並沒有尋釁滋事或是傷害於人的跡象,所以,人們也都不去招惹它們。

棉絮般大的雪花整日地下著,好像沒個窮盡。外麵的積雪已深厚沒膝,遮住了山嶺河川,封堵了坡地通道。此時出外是很危險的,所以,百姓們隻能呆在家裏紡線織布,或是圍著火盆烤火。但是,我的心早已野遊慣了,在屋裏一天也閑呆不住。於是,我就穿著羊皮大衣,騎著馬順著坡地上的小路隨意地瞎轉遊。到了誰家門前便下馬,一敲門,便會有人像迎接親人似把我迎進屋裏,讓坐在火盆旁,然後拿出花生往滾燙的灰堆一埋,一會就能烤熟,極香極香。作為回報,我就給他們講些趣聞與故事。所以,農人們特別喜歡與我相處。

有時,心緒煩悶或是情緒低沉時,我就獨自騎著馬到雲山或是桃村去散心遊玩,有時也會去某個農家作客或是到柴桑女人那過上一夜。柴桑女人是我在出遊時遇見的一年輕女子,單身寡居,但對我很好,每次見到我都要用好飯好菜待我。我也常為她幹些較重的農活。總之,這樣的生活散淡而且自在。他們既對我親和友善,且又對我仰慕敬重,覺得我是大漢的使者,是無所不知的神人。但是,不知怎麼,我還是時常想念著家鄉和親人,就像有根無形的線繩在牽掛著我。我想若是有朝一日我真地回到了家中,我也會把這裏的趣聞和故事講給那邊的人聽。

雪越下越大,連門也出不去了。我就隻能呆在屋裏。依蘭坐在機旁織著布。我也隻能坐在門前打製繩索。這繩子是用幹細的藤條製做,既結實又防糟。我想趁早將繩子備好,以便隨時可用。我早晚是要離開這裏的,而這繩索便是逃離天國的必備。當然,我並未將此告知依蘭。

許久未進宮了,心裏道是有些向往了,想英兒想公主,甚至想太後,有時想得很厲害。但是,我不能去,國王如此地傷害了我,我不能沒有骨氣。要是我連這點骨氣都沒有,別說他們,就是連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不知是我天生就鍾情女人,還是人本身就有異性相吸的本能。我隻想與女人交往,女人讓我感到親切可愛,情不自禁,並能很容易地與之身心交融,情感聯通。也許是我對女人過於鍾情,所以,在跟男人交往時我就覺得有些生陌與生硬,這種交往好像總是帶有某種明顯的利益與目的,若是彼此之間沒有這種相互的利益與目的,那麼,這種交往與關係便不會繼續存在。而在更多的場合中,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關係則顯得更為直截,他們要麼是同夥,要麼就是對手。我真弄不懂他們幹嘛那麼好鬥?

繩索很快就製好了,我便無事可做了。雲台村議事府周圍的農家也都去過幾遍了,也不想再去了。我在屋裏來回地走來走去,一會就朝著門外看上幾遍,弄得依蘭都沉不住氣了。依蘭就說,“公子可是呆不住了?”我謙意地笑笑,心裏卻隻是幹著急。

雪止天晴,陽光在積雪上閃著剌眼的銀光。遠處迷迷茫茫,有迷惑的光點在閃耀。可是,我卻無處可去。過去,我總以為選一處幽境,與一個心愛的女人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可為是人生之佳境。可是,這種生活才過了幾天,我就覺得耐不住了。我是個感情充沛,思想活躍,且喜新厭舊的人,腦子裏總是裝滿著新奇和夢想,怎能習慣這種男耕女織,夫妻廝守的生活模式。這種生活稍一長久,我就會覺得生命在枯萎,思維在凋零,心靈在遭受壓抑。

人是一種很容易感到孤獨的動物。不論你是在空寂無人的荒漠,還是在人群攢動的都市;不管你是隻形影單的孤者,還是妻兒相伴的男人,隻要你意不如願,無助無奈,你就會感到一種苦不堪言的煩躁與孤單。要擺脫這種孤單,人們需要在動態中流動。這種行為可以追溯到人類的遠古時期。那時,演變成人或是尚未演變成人的那種動物就一直在森林和群山中四處走動,也許他是在尋覓食物,或是尋找棲所,或是在尋求配偶。但是,任何東西都不能停止他們的腳步。因為他隻是把棲所和女人當成了他的驛站,而不是他的終點。

如今,人們已安居樂業,食物、棲所與配偶已不再成為困難,但男人生命根部的遊動意識卻尚未消失,隻是不能再經常地四處遊動。他隻能把出外做事當成一種出遊,以來減緩因閑悶無聊而躁動的孤單與心煩。這樣一來,男人就得有事可做,那怕是像農人那樣揮耙挖地,或是像國王那樣玩弄權術,都會給男人以充實和消遣。當你閑極無事,細細想來,也許會覺得做事幹活的作用並非隻是養家糊口,同時,它還是一種讓人充實與專注的生活方式。如果一個人吃飽飯而無事可做,他的能量無處釋放,他的才智無處展示,他的心智與性情便會因此而枯萎。為了消煩和釋放能量,他甚至會尋釁滋事,無事生非。

而且,一個男人若是無事可做,就會失去一定的人際環境。過去,我的身邊總是有許多鮮活而生動的人物與故事。那些人有的讓我愛,有的讓我恨;那些故事有些讓我喜,有此讓我憂。但不管是愛是恨,是喜是憂,都使我感到充實和豐富。可是,我現在能幹些什麼?誰又會需要我?

天國的冬季是漫長的,我不能老是這樣地閑呆著屋裏。我想出去做點事,並有所收獲與長進。最後,我決定去學村,跟大學士和高良學些真實有用的東西。從雲台到梁川約有二三十裏的路程。連日來的漫天大雪,已將天國變成了雪國。盡管雪止天晴,但雪深沒膝,不宜出門。可我向來是個一旦下定決心,便要立刻行動的急性子。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對著正在織布的依蘭說,“嫂嫂,我要去梁川學村。”依蘭沒有回聲,也沒有停機,臉上卻顯出了陰鬱和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