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甫田縣舊事(六)(1 / 1)

※睡門板夢遇紅臉漢,張老四也是義氣人※

吃了晚飯,舅媽孫二香收拾好碗筷。娘倆屋裏說些家常,等了許久,也不見林建文回來,孫二香想著給他留門,虛掩上院門,回來屋裏,房門也半開著,便休息去了。

昨夜,歐陽常征混在候車室裏麵,扭曲身體半臥著睡覺,渾身難受,如今門板床上平躺下,還能伸展開身體,自然是舒服的很,困乏交加,呼呼的深睡了。到了半夜裏,他恍恍惚惚的看見一個紅臉的漢子,推門進來屋裏,穿了一身唱戲的行頭,左手拿了令旗,右手抓著一把長柄的大刀。那紅臉漢子怒目圓睜,也不說話,不等歐陽常征反應過來,揮起長柄大刀,朝著他劈頭砍過來,歐陽常征怔了一下,又掙紮著想要躲開,整個身子卻像是被人五花大綁,又墜了石頭一般,動彈不得,刀劈到眼前,忽然閃出一道五角的紅色亮光出來,眼裏紅光一片,耳朵裏隻聽見一聲清脆的金屬的斷裂聲,顫動的回音,嗡嗡作響,隨即當的一聲,金屬碎片彈進牆裏去了。歐陽常征猛地睜開眼,清楚的看見旁邊隔牆上的青磚,才知道剛才隻是做了噩夢。

他翻過身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想起來身下壓著的門神,驚了一下,莫不是紅臉關公夢裏要殺自己?轉念一想,門神不都是保家護院的嗎?總不能跟著小鬼們,胡亂的殺起人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紅光,竟然救了自己。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的,竟然又睡著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啦,歐陽常征去院子裏壓了一盆水,洗了洗臉,也不去擦幹。心裏想著,不能不聽舅舅昨天交代的話,跟舅媽孫二香說了聲,跑去煙屋場那裏。

清晨的陽光灑在地上,一遍遍淘幹了上麵的露水的潮氣,隻是路旁的青草上,仍舊掛著零散的晶晶亮亮的露珠,一個個半透半掩著,偷偷享著自然。轉過一角,上大路的時候,歐陽常征走的急,踩到路旁拐角的草上,鞋麵竟弄濕了一片,他往前走了幾步,腳麵上受了涼氣的刺激,又瘮又癢,隻好停在路邊,大腳趾不自覺的翹起來,頂著鞋麵左右晃動,直等著露水吸勻熱量,他才離開。

歐陽常征腳上穿著一雙黑布鞋,鞋麵的四周印著灰白的汗花,連著邊緣上吸附的塵土,竟成了奇怪的紋路。他從家裏出來的時候,隻帶了這一雙鞋,也沒法去計較是髒是淨了。跑起來,到了煙屋那裏。煙屋旁邊的場子裏站著一群男女老少,足有百十號人,正圍著場長張明磊,等著派工下來。

這紅星農場原來也是集體合作社,後來政策鬆動了,農場裏也嚐試著,隻是拿出一半的土地,包幹到戶,農場留下的集體土地,農活仍舊是各家各戶的派工去做,一如從前。

這“一場兩製”,自然是場長張明磊的主意。他嘴裏總是說,人走路,若是慢慢來,就不會摔跟頭,即使摔倒,也不會是大跟頭。農場的社員倒是一個個都聽他的,信他的,跟著他才覺得有奔頭。剛分地那會,社員長久的被支使慣了,腦筋還沒轉過來,去了自家的田裏,總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鬧了不少笑話。

歐陽常征從人群後麵,過去煙屋那裏,並不見舅舅林建文,隻好棚子裏坐下來等著。人群裏不時出來一陣打趣的哄笑,領了工的社員,拿了工具,放到一旁的地排車上,亂吵著推出去了。一會的功夫,社員散去了大半。

林建文看見歐陽常征,叫他過去那裏,領了個從地裏往煙屋場子拉煙葉的活,隻是這拉煙葉的活最重,一個地排車安排兩個人,正巧張老四剛領了工,兩人也算認識,歐陽常征便跟著他一路去了南坰地。

一群婦女社員摘了煙葉,堆疊在煙地裏平鋪開的布片上,男勞力們把地排車拉進地裏,幾個人一組裝滿地排車,再拿布片裹起來,用繩子輕輕的綁上,才算穩妥。歐陽常征走到裝好煙葉的地排車前麵,伸手去拿襻帶,想要掌轅拉車,可張老四死活不讓開,隻讓歐陽常征去地排車後麵推著。

滿滿的一車新鮮的煙葉,總也有四五百斤,隻從喧軟的地裏拉到地頭來,也並不輕鬆。歐陽常征和張老四兩個人,從煙地到曬煙場一連兩趟下來,早已是滿頭大汗。回到地裏又裝滿了一車,歐陽常征過去抓住車把,想著自己也要拉上一趟,又給張老四硬生生的搶下來,嘴裏還說著:

“你是老林叔的親戚,我怎麼好意思讓你拉車子。”

張老四按下車把,喊了一聲:走嘍!歐陽常征隻好跟在後麵用力推著,一路上對這個憨直的四哥,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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