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聚農場得新家,查人口翠雲藏河堤※
從圍疃下了車,劉翠雲抱著曉雪,背著包袱,一路問著摸到了紅星農場那裏。她跟著社員,到了舅舅林建文家裏。孫二香看見劉翠雲,想著眼前的女人,一定是常征媳婦了,相互說了親戚名姓,孫二香關心的問她:
“你帶著個孩子,一路怎麼過來的?換我可是不敢,怕是摸不到咱家裏來。”
娘倆說著話,各自的抹起眼淚來。
林建文回來家裏,見了常征媳婦,想著老家裏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爺倆說了話,林建文也不敢詳細的問,他便出去找上張老四,去圍疃把常征叫回來。
歐陽常征騎著張老四的車子,馱著他回去農場,一路上並不覺得累。路旁黑色的杉木線杆,一個個急速的退去。他著急去見家人,腦子裏滿滿的想著,眼前竟出來許多模糊粗糙的場景,一幕幕似夢非夢的排演開來,像極了為省下兩毛錢,隔了很遠看到的電影一樣,切近的鏡頭裏,一張張模糊的大嘴,上下張合著,自己卻無法了解裏麵的愛恨情仇,喜怒哀樂,那會是怎樣的心情啊,去困惑?去糾結?還是實在無法忍受這折磨,一咬牙,交上錢,跑去享受真相的待遇?
歐陽常征到了家裏,劉翠雲把事情講了一遍,他隻是聽著,又擔心老家裏著急,下午的時候借了車子,去了圍疃鄉的郵局,往村裏打了一個電報:翠雲娘倆已到甫田勿念。櫃台裏麵的女人竟然跟他要了七毛錢,自己心疼了半天,回去跟劉翠雲講,這電報是不能用的,死貴死貴的。
常征一家三口人,隻能擠在舅舅林建文家裏住下。劉翠雲和舅媽孫二香的脾氣倒是合得來,便愈加的親近,貼心。
轉過年來,外鄉來的曹姓人家,遷回老家去了,曹家住的那間公住房,便空了下來。林建文跟場長張明磊,說了不少好話,又搭上幾頓飯,總算幫著常征一家,把那間房子要下來。
準備搬家的時候,林建文想起來去年的事情,糊裏糊塗的觸犯了神靈,覺著還是找先生選一個黃道吉日,才算穩妥。這一等,便到了第三日,才搬到公住房裏。
劉翠雲精心的收拾起來,想著自己一家人,終於有了一間這麼好的房子,可以遮風擋雨,心裏禱告著,默默的感天謝地起來。歐陽常征想著給消瘦的劉翠雲加些營養,每次隻要去圍疃幹活,就會買些五花肉回來,一家人吃著飯,其樂融融。
幾個月後的一天,劉翠雲在家裏正喂曉雪吃飯,舅媽孫二香急急忙忙進來屋裏,告訴劉翠雲:
“你舅舅聽見場長跟夥房裏講,晚上要做飯的留下來,準備夜宵,說上邊有人晚上要過來,突擊檢查外來的人口。你懷了孩子,幹脆別跟他們照麵,你下午就躲出去,農場後邊的北渡河那裏偏,你抱著曉雪躲到河堤裏,等他們走了,我去叫你。”
恰巧這天,歐陽常征去圍疃,給一戶王姓人家的女兒打嫁妝,工具少,工期緊張,走的時候撂下話,說晚上去倉屋莊徒弟連國家裏住,不回來了。
劉翠雲天沒黑,就帶著曉雪去了北渡河,從路上下去,走到河堤的樹林裏,裏麵垛了不少柴火,有麥秸,稻草,玉米秸,仿佛是堅固的城堡,一個個立在那裏。天很快黑下來,劉翠雲找了個幹淨的稻草垛,靠著河的一側坐下,懷裏已經睡著的曉雪,呼出一股股溫熱的氣息,撲在劉翠雲的胳膊上,這暖暖的氣息安撫著劉翠雲忐忑不安的內心。她一個人獨自對著汩汩的河水發呆,河麵上隱隱的星星的光亮,伴著蛙鳴蟲唱,忽上忽下的跳動著。時間過去很久,深重的困意壓過了黑暗裏的恐懼,她緊靠著稻草垛睡著了。
“翠雲,翠雲…”
“翠雲…”
林建文找來張老四幫忙,兩個人滿河堤裏找著劉翠雲,舅媽孫二香腿腳不方便,也站在河堤一旁的路上,遠遠的扯著嗓子喊。這一個個柴火垛,早已經把整個河堤變成了一個迷宮,任憑他們翻找,總是白費力氣。
劉翠雲被喊聲驚醒,看見幾個微弱的光亮,在河堤的樹林裏麵閃動,自己卻不敢動彈,屏著氣息聽著聲響。
“翠雲,…”
劉翠雲聽見是舅舅林建文的喊聲,強撐著發麻的雙腿,站起來應著。
兩個人歡喜的跑過來,林建文接過曉雪,劉翠雲借著手電筒的光亮,扶著樹緩緩的跟在後麵。到了路上,孫二香接過曉雪抱著。
回去的路上,孫二香走的慢,劉翠雲和她一同走著,緩好了腿腳,接過孩子,孫二香問她:
“你在河堤那裏睡著了?三個人喊了你半天,你膽子真大,一個人在河堤裏敢睡覺。”
劉翠雲苦笑著,心裏想,自己哪是個膽大的人啊,平日裏見了蟲蛇的都會害怕,這不都是眼前逼得嗎?沒有法子,隻能自己忍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