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甫田縣舊事(十六)(1 / 1)

※一家人夜住南劉家,小丫頭緣係魏阿香※

房裏,劉翠雲的哭泣聲微弱而無力。歐陽常征端著熱水進來,見到劉翠雲滿眼的淚水,他心裏想著,翠雲一定是生了個丫頭,手臂頓時一陣酸軟,幾乎沒了力量,雙手抖著,勉強撐著鐵盆,把它放在地上時,濺出許多水來。

沮喪,無奈,似火山噴發出的岩漿一般,瞬間掩蓋凝固了他失望的內心,歐陽常征呆呆的愣在那裏,一動不動。

魏阿香忙著給孩子擦洗,穿衣服,看著眼前可愛的女嬰,不由的流露出憐愛之情,想著是自己親手把她接來這個世界上的,心裏更是異常的歡喜。

回來家裏的周正亭,聽魏阿香講了緣由,也覺得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遠比俗人們講究的那些“老八本”(庸俗的禮儀規矩)重要的多,知道母女平安,心裏也是由衷的高興。歐陽常征強打著精神,感謝的話說了千遍,他知道女人在別人家裏生孩子的忌諱,想著這簡直就是深如大海一樣的恩情,心裏更是一陣的感激。

看著魏阿香幫忙接生妥當,歐陽常征想著拉著劉翠雲母女回去農場,就跟她講:

“大嫂子,孩子順利的生下來了,我們也該回家了,不過,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恁的恩情,孩子滿月的時候,我一定來接你去喝滿月酒。”

魏阿香擺著手,不讓歐陽常征說下去,自己卻講起來:

“兄弟,你可別這麼說,咱們窮苦人家,就得相互幫襯著過日子。我不攔著你們回家,隻是還得等著劉大娘回來,讓她老人家看看你媳婦,掌掌眼,我才放心啊。”

歐陽常征聽了,隻好嘴裏應著:

“那就還得接著麻煩大姐啦。”

魏阿香和周正亭兩個人一旁說著,沒事,沒事,想著讓他寬起心來。魏阿香去堂屋裏,衝了一碗紅糖水,端去給劉翠雲喝,劉翠雲艱難的支撐起虛弱的身子,喝下去半碗。想著自己又生下來一個丫頭,眼淚不由的流下來。魏阿香同劉翠雲說些貼心的話,勸她保重自己的身子,劉翠雲跟眼前這個善良的大姐,講起自己的事情。魏阿香眼裏噙滿了淚,轉過臉擦了,親人般的語氣講起來:

“翠雲妹子,咱們女人是要給自己的男人傳宗接代,可這也不是說說就能強求來的,你養好了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老天憐見,說不定下個就送個小子給你。隻是月子裏不能過分的依著你自己的性子,擦眼抹淚的,別再落下一身的病根。”

劉翠雲聽了這些寬心的話,係在心裏的疙瘩也就解開了,看著旁邊自己的孩子,她關心的用手指背,輕輕的撫了撫孩子的臉,眼裏滿是慈愛。

歐陽常征站在門外,直等到天快黑了,一個中年人才拉著車子,送劉大娘回來。家也沒進,常征就叫上她,去了周正亭家裏。劉大娘檢看了一番,隻說讓注意休息也就行了,送她出去的時候,直誇著魏阿香比自己的手段還好。

天已黑了,魏阿香一家誠心的挽留劉翠雲住上一夜,明天再走。又說孩子太小,唯恐路上受了涼風,別再遇見什麼不幹淨的東西。話能說到這種情分上,也隻有菩薩心腸的人能做得到啦。沒有其他穩妥的辦法,一家人隻好留下來。

農場的家裏,孫二香眼見著天黑了常征還沒回來,心裏慌的厲害,怕出了什麼岔子,便讓林建文找來張老四,到南劉家去看看。歐陽常征見了四哥過來,自然說了事情的緣由,讓他告訴舅媽不用擔心,明天一早就回去。張老四也不再耽擱,匆匆回去農場報信,孫二香知道母女平安,也就放心下來,鎖了前家,回去後麵家裏,上了一指香,虔誠的磕起頭來。

魏阿香等一家人吃過飯,做了一碗紅糖雞蛋羹,給劉翠雲端過去,劉翠雲正吃著,包被裏的丫頭哭起來,魏阿香趕緊把丫頭抱起來哄,她借著微弱的燈光,看見丫頭竟然睜開了眼睛,眼裏的眸子黑黑的,裹了一層水潤的東西,竟閃著奇異的光亮,這道光亮直直的射進魏阿香的心裏,烙印在最深處,再也無法抹去。

這個惹人心疼的丫頭,輕輕的晃著自己的腦袋,也不再啼哭,緊緊的盯著魏阿香看,臉上時而露出一閃而過微笑,魏阿香心裏想著,自己和這個丫頭果真是有緣的。

魏阿香生了兩個兒子,心裏一直想要個女兒。晚上睡覺的時候,她低聲的跟周正亭商量,自己跟這個小丫頭有緣,想著認小丫頭做幹女兒。周正亭躺在一邊,給她潑冷水,說人家是外鄉人,說不定哪天走了,不一定肯答應。魏阿香也不做聲,獨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夜裏,魏阿香做了一個夢:自己懷裏抱著小丫頭,丫頭的眼睛宛若星辰一般,閃著迷人的亮光,嘴裏朝她喊著,媽媽,媽媽…她緊緊的抱著丫頭,心裏麵浸滿了幸福滋味。

第二天,千恩萬謝之後,一夜沒合眼的歐陽常征,拉著劉翠雲娘倆,回去農場。

壓抑,失望,肆無忌憚的襲來,常征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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