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土豆柳行地蛋
青頭钁鍘做來嚐鮮
春季隻覆地膜的土豆,是晚茬土豆,大棚裏的土豆早已刨出來銷售一空啦,它們還在地裏穩著呢,白嫩的莖塊日日飽餐陽光水肥,消耗著地力。到了六月間,土豆的枝葉愈發烏青繁盛,把地麵遮的嚴嚴實實,誓不浪費一點光與熱。田壟裏套種的春玉米雖也沒過肩頭,可離著抽穗成熟還需要好多時日。
農田裏勞作的社員們,就像是燒烤架上的一串串肥肉,裸露在外的皮膚被毒日頭烤灼的油亮亮閃著光暈,毛巾一抹便出來一層油膩,油花裏還帶著泥汙。然而這還不到忙的時候,等再給土豆澆上兩遍融了肥料的井水之後,選擇土壤潮濕鬆軟的時機,就可以適時收獲土豆了。
頭兩天,譽剛家剛給土豆噴過葉麵肥,又澆了地,暫時沒了要緊的農活,譽剛堅持要歇兩天,歐陽成、王鳳也不去煩他,吃過飯兩人仍舊下地幹活去了。你知道的,農業社裏從哪都能尋出些農活來給人做,可多也是些無關緊要,可做可不做的閑活,但是他們仍舊每天都去做,呆在家裏他們會覺得悶,到地裏勞動一會,哪怕是偷閑坐在樹蔭裏多歇一會,心裏總也覺得舒坦,田間勞動成了他們生活的全部,真的。
村裏突然停電讓本來就無聊的譽剛大為惱火,暗自罵起村裏的電工來。其實說起來村裏的電工就是個收罵的袋子,命運極為悲慘。從十幾年前就開始承受著村裏人的辱罵,甚至是詛咒。然而那些事情多數都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當時就是那樣一個缺電的社會,人們長久的處在停電、來電、再停電的折磨裏,能保存住自己的理智跟冷靜,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到了現在,社會上雖然也並不缺電,但是那些老化的線路又成了累贅,打雷下雨沒電,刮風起霧沒電,修線路沒電,總之一年裏沒有幾天不停電、不跳閘的,所以隻好委屈著電工一直就享受著那些穢語的滋養挺過來。
閑極了的譽剛,腦袋裏忽然想到雕刻的事情,便搜羅來父親歐陽成的幾把木工刀子,鋸了一塊槐木板,又刨平弄正,選了一首《蘇幕遮﹒懷舊》描了反字,就刻起來: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槐木質地堅硬,譽剛一連刻了五天才把木版給做出來,他往木版上抹了墨水印了幾張墨畫出來,雖然刻字並不規整還有些歪斜,可他心裏卻是歡喜的厲害。幾日之後,他模仿著美術課本裏的一副木版畫,又刻出來一小副木版。上麵有洶湧澎湃的大海,有幾隻勇敢的海燕在狂風巨浪間迎接春天的到來,名字就***潮”。譽剛把畫印出來欣賞了無數遍,這是他最完美的一副作品,他把它貼到桌子上,還貼滿了家裏的山牆。
半個多月過去,地裏土豆的莖塊竄起了個頭,也長實了肚腹。社員們歡喜的甩開了膀子揮動手裏的大钁頭,把它們從地裏請出來,一個個擺放整齊,不敢有半點的馬虎,它們可金貴著唻。社員們知道城裏人愛美,吃的也講究,就挑選些好的大的,長得俊的,包好裹好賣給城裏人。那些剩下的青頭、钁鍘,還有聯體畸形,那些醜陋的東西社員們也並不在意,全都留下來自己家裏吃。譽剛站在田壟裏拄著钁頭,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钁把上,他一想到自己將來要吃那些醜陋的青頭、钁鍘,心裏就很委屈,嘴裏便跟爸媽喊起來:
“咱自己種下的東西,收起來就要吃好的、大的,才過癮,才不虧。”
歐陽成想都不想接過話茬就說:
“給人家好的,人家給咱錢。咱吃好的,一分錢也沒有。”
譽剛聽到這話心裏很不舒服,可又無言以對,隻覺著這農業社裏的莊戶人怕都是沒得救了。發著狠使勁的揮動钁頭刨著土豆畦子,臉上偏偏又被玉米葉拉了幾道口子,沾了汗就一陣陣火辣辣的痛,他心裏很別扭便大罵這些混賬的玉米稈、玉米葉,索性又憤怒的用腳踩倒自己周圍的七八顆玉米稈,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不願動了。
那時太陽正當頭的曬著他,把他的汗水一顆顆蒸出來,又烤幹。四周散發著濃重的濁氣,就好像是有一條飄著屍腐味道的鹹魚幹,在田地裏四處遊蕩……
1.青頭:生長中暴露在陽光下,表麵發青的土豆。
2.钁鍘:收獲中被钁頭刨斷、劃傷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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